柔公主眼中,似有波光闪过,“皇额娘的眼界,真的是没的说——孙菊仙的铜锤、筱紫云的小旦,都是一时之选!北京的梨园行,论后起之秀,就数这两个人呢!女儿记住了,今后传戏,这两个,自然都在戏单子上头。”
“我就是随口一说,”慈禧说道,“还是那句话——传哪些个班子、哪些个角儿,戏单子又该怎么拟,都归你做主——你的眼界,才真正是好,我再没有不放心的。”
顿了顿,“当然,这个事儿,你回去,要先跟他说一声儿,不要叫他觉得,咱们娘儿俩,好像在背后算计他什么似的。”
说罢,抿嘴儿一笑。
敦柔公主也陪笑,“哪儿能呢?皇额娘想辙替他分劳,他感激还来不及呢!”
“好吧,”慈禧说道,“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
顿了顿,“是这样,如今,撤了帘,闲了下来,有空儿了,我很想多读一点子的书……”
敦柔公主不由一怔。
“可是,”慈禧继续说道,“既撤了帘,‘进讲’什么的,自然就停了;我也不能够要朝廷派翰林过颐和园来,替我上课什么的——”
自然是不能够的,不然,朝野上下,一定生出无数疑惑乃至谣言——这个,圣母皇太后是不是有“恋栈之意”啊?
“于是,”慈禧含笑说道,“我就只好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了。”
敦柔公主明白慈禧的意思了,却是颇出意外,“这——”
“也不会占用你太多的辰光,”慈禧说道,“一个星期……一到两天吧!当然,要避开他到小苏州胡同的日子,不给你们小两口添乱——如何?”
星期?——听着略违和啊……
可是,敦柔公主无论如何不能说不好,“是!——只是,女儿才疏学浅……”
慈禧摆了摆手,“这就是你谦虚了!咱们旗下的女子,论学问,你是数一数二的——反正,不管怎么说,教我,是绰绰有余了!”
敦柔公主只好答应了,“是——女儿谨遵懿旨。”
“当然,”慈禧说道,“这件事情,你也要先跟他说一声。”
顿了顿,“不过,我想,皇太后‘向学’,怎么都得算是一件好事儿吧?他派女留学生出洋,将来,还要兴办‘女学’,到时候,我这个‘向学’的皇太后,不正可以拿来做‘型范’用吗?”
他要兴办“女学”,我怎么不晓得?
还有,先不说将来如何如何,这位皇太后,现在已经开始会“掉文”了。
“皇额娘母仪天下,本就为天下型范。”
“此‘型范’非彼‘型范’,”慈禧笑着摇了摇手,“不是一码事儿,不是一码事儿!”
顿了顿,“好了,暂且不说这个了——”
转头对玉儿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女们都退了出去,慈禧说道:“另有一个事儿,我要问一问你——你别不好意思,要认认真真的答我。”
见皇额娘摒退左右,便晓得有极梯己、极私密的话要说,不过,“不好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敦柔公主答了声“是”,静候慈禧开口。
可是,等了一小会儿,慈禧还是没有说话,敦柔公主觑了一眼,皇额娘看上去……好像颇为难的样子?
这样的情状,甚少见于圣母皇太后的身上,敦柔公主倒有些奇怪了。
慈禧终于开口了,“你们姐儿俩嫁给他,也有一年半的辰光了,可是,姐儿俩都还没有喜……”
啊?
敦柔公主的脸儿,“刷”一下,红了。
慈禧看了敦柔公主一眼,温言道:“咱们娘儿俩,母女连心,我呢,是有一句说一句,你呢,可别怪我‘干涉房帷’什么的呀!”
敦柔公主臻首低垂,声音也低了:“女儿不敢。”
“那么——那件事情上头,你们小两口,到底怎么样呢?”
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