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定风珠做什么?”
“观音菩萨刚才说……”
“观音菩萨所言,是指我们拿不到芭蕉扇,但问题是,我不相信我拿不到芭蕉扇。”王鲤转头,“悟空,知道铁扇公主在哪儿吗?”
“知道!”
“走!”
一行人乘云而起,转向翠云山。这不是西行路途,自然不讲究什么一步一个脚印。
不多时,他们便已经能够看到山中的芭蕉洞。
落地之前,王鲤又开口了。
“悟空先去,我们在外等候。”
“欸?”悟空一愣。
王鲤催促:“你进去后与她好言好语,不要盛气凌人。不管他说什么,你就诉苦借扇子,若真的打起来,也不要轻易动手。”
“师父,您这不是让俺老孙去挨打吗?”
“咦,悟空你变聪明了。”
“师父你变坏了!”
叨叨几句,悟空还是跳下云头,往芭蕉洞而去。
王鲤此时又说:“稍后悟空定然会被打出去,届时你们一起出手,将芭蕉洞笼罩起来,我一人去与她谈。”
“师父……”
几人刚刚出声,王鲤当即抬手:“废话少说,做事就行。”
不大一会儿,芭蕉洞中一阵狂风爆发,猴子带着长音被远远地扇飞了。
王鲤御剑而下,待他入洞之后,几个弟子同时出手将芭蕉洞牢牢困住。
芭蕉洞中并不阴暗,反而好似一个独立的天地。
两林竹荫凉如雨,一径花浓没绣绒。
时见白云来远岫,略无定体漫随风。
绵延宽阔的殿宇前,站着一个身穿纳锦云袍,手提宝剑,面貌娇俏带凶的女子。
她看到剑光中突然闪出一个小和尚,顿时一愣,可紧跟着察觉到芭蕉洞被封锁起来,顿时又浮起凶怒之色。
“好你个唐僧,先派个猴子来试探不成,竟然直接闯到我家里来了,简直欺人太甚!”
说罢,她持剑而来,寒光闪烁,眼看就要刺进王鲤胸口。
然而,王鲤恍然间如同吓呆了般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来得及变化。
铁扇公主一看,当即心道不妙。
她也是怒上心头,一时难以自制,竟忘了王鲤虽然有修为在身,可也未曾成仙,哪儿能面对她这个修行多年的罗刹。
于是,剑尖即将触到僧袍时,铁扇公主只好自行停了下来。
再看王鲤,仍旧没什么表情可言。
她眉头一皱:“小和尚,你吓傻了吗?”
王鲤摇头:“并未惊吓。”
“哼,你差点儿就死了,还敢嘴硬?”
“夫人,贫僧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哦?”铁扇公主扬眉冷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王鲤:你的确不敢杀我。
“并非如此,只是想来今日必然不顺,所以考虑得多了些。”
铁扇公主挑起剑锋,对着王鲤的喉咙:“今日你们休想从我手中拿到芭蕉扇,要过火焰山,我劝你们还是绕路吧!”
“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
王鲤顿了顿,直言道:“悟空你已经打了,也算是一劫,不如收手吧。”
此言一出,铁扇公主微微蹙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就当你不知,但是你想清楚后果没有?”
“哼,有何后果?”
王鲤转头四顾,而后又问:“牛魔王呢?”
顿时,铁扇公主面色难看起来。
“别跟我提那头蠢牛!”
“他不是你丈夫吗?”
“呸!他不配!儿子他不管,家他也不要了!从今往后,我跟他断绝关系!”
王鲤蹙眉:“他做什么了?”
铁扇公主收起剑来,怒冲冲地道:“他做什么与我何干,你自己去问他!”
“好!”王鲤一口应下,“他在哪儿?”
顿时,铁扇公主反倒愣住。
王鲤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铁扇公主心头一动,道:“你真要去找他?”
“自然要去,我看夫人家庭不睦,于是心情不佳,便不想借扇子,如此,贫僧当以此着手,为夫人排忧解难,再来换一个借芭蕉扇的机会,如何?”
铁扇公主张了张口,冲动的性情让她想要拒绝,但王鲤的眼神却又莫名地令她感觉到了希望。
“哼,那老牛如今心也野了,不可能回来的!”
“心似野马,易放难收。牛魔王放纵性情,悖逆家室,贫僧不可视而不见。”
“好,他就在积雷山摩云洞,那里有一只野狐狸,家财百万,势力不少。和尚你这一去,要么被她手下的妖怪打死,要么被那骚狐狸引诱,哼,这般也好,让你去和那头蠢牛争风吃醋,别在我面前碍眼!”
她说得狠恶,可言语字句中又不乏关切与哀怨。
王鲤正色:“夫人放心,牛魔王若不回来跪着认错,从今往后贫僧的姓就倒过来写!”
丢下这么一句狠话,王鲤御剑出了芭蕉洞。
回到云巅,几个徒弟七嘴八舌地问:“师父,借到了吗?”
“没有,但有希望而来。”他看向刚刚飞回来不一会儿的悟空,“积雷山摩云洞,带路!”
悟空挠了挠头:“师父,俺老孙也不认识这积雷山。”
六耳此刻赶忙说:“师父,我能带路。”
“哦?”
只见六耳倏地张开六只耳朵,皮上白毛随风轻轻摇晃,做倾听之状。
不多时,他指向一方:“师父,在那边!”
王鲤赞道:“六耳好神通,走!”
一行人又再启程。
芭蕉洞口,铁扇公主凝眉眺望,幽幽叹息。
积雷山路远,途中一行人又经过火焰山,小半个天空都映着火光。
“悟空,你可知道,这是你做下的孽。”王鲤指着下方说道。
悟空一听,顿时愣道:“师父,俺老孙从未到过此地,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王鲤摇头:“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压赴老君后,你被扔进八卦炉,开鼎之后,你掀翻炉子,落了几块砖下来,内里余火未熄,化作火焰山。”
此话一出,悟空顿时不吭声了,只静静地望着绵延的火焰山。
八戒:“好哇,原来真是猴哥干的,你说你从炉子里出来也就罢了,干嘛还非要掀翻它呢?”
悟空没好气地说:“你若被放在八卦炉里炼上那么些日子,时时烟熏火燎,你出来后怕是比我还要折腾。”
王鲤也想到了后世自己得到的那座丹炉。
首山之铜,出自首阳山,而首阳山是太清祖师昔日的道场,能用那么多首山铜铸鼎,也非老君不可为。
那座丹炉外形完好,内里却是已经炸裂,想必就是被悟空打翻的那尊。
缘分,殊为奇妙。
不久后,积雷山到了。
与翠云山不同,此地山岭之间处处旌旗招展,放眼望去,多有妖精山怪合众聚集。
“师父,俺这个大哥虽被招赘,但看起来倒是威风得紧。”悟空笑了笑,又颇为轻蔑地说:“可惜,他这弃家舍业,不知那狐狸真个是天资绝色,还是家财动人?我看嫂子说得对,不如她直接休了这头丢脸的老牛。”
八戒也道:“我看,八成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
小白龙:“也可能那狐狸真的家当异常丰厚呢?”
沙僧双手合十:“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美色不过红粉骷髅。”
六耳笑道:“可人生在世名利二字,牛魔王不缺名,大概是美色与钱财皆看中,这都是利。”
议论过后,悟空问道:“师父,我们一起去找他,还是我自己先去?”
王鲤不着急回应,而是开了剑瞳,四处观望。
没几息,他便脸色一黑。
视野共享后,王鲤道:“看到那些黑气弥漫的山头了吗,分头行动,逐个剿灭。”
“嘶……师父,这要是打起来,怕是更难借到芭蕉扇了。”
“不怕,快去!”
“弟子遵命!”
几人私下迅速讨论一番,然后各自拿着兵器冲向不同的山岭。
霎时间,杀声震天,惨叫接连,不多时,便已有血气弥漫上升,岭中薄雾微微泛红。
被数十座山头簇拥的积雷山主峰突然传出一声大喝。
“谁敢到我积雷山闹事!!”
伴着洪亮的吼声,一道黑光猛地窜出,光华散去,显出身形。
头戴一顶银盔,身上一副金甲,眼光明亮如镜,双眉火红似霓。一双牛角争天起,两个鼻孔喷赤气。
他这边方一现身,立时便发现了几人。
“好哇,孙悟空,你先前与我儿斗了一场,败落后请人抓了他,我还没与你计较,你倒又带人打上我的门来!”
悟空应声:“嘿嘿,牛大哥,那红孩儿之事怪不得我,只是你自己不好好教他。今日来找你,也不是老孙的主意,实在是大嫂盛情相邀,弟弟难以退却啊!”
牛魔王一听,凶恶的面色顿时一僵,浑身气势不由一弱。
但他身旁很快飞来白芒,化作绣裙女子,果真姿色绝佳。
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她却抱着牛魔王粗壮的胳膊,娇滴滴、怯生生地道:“大王,这是怎么了嘛?”
牛魔王对此十分受用,精神当即一振:“美人无需烦恼,我这便将他们打出去!”
转头,他发狠道:“孙悟空,你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却在号山枯松涧害了我儿,今日又来扰我清静,杀我小妖,看在往日结拜情分,我且饶你,你若不去,便莫要怪我出手无情了!”
悟空回道:“牛大哥,那红孩儿左右闹着要吃我师父,你也知我保护师父西天取经,怎能不与他对上?况且,今天是大嫂让我来请你,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玉面狐狸一听,抓着牛魔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恨不得整个人紧贴上去。
牛魔王暗骂猴子一声,接着大喝:“胡说八道!看打!”
他这举起混铁棍,悟空也连忙架起金箍棒。
两人交战,气势非凡,忽地在天,倏尔在地,叫人眼花缭乱。
王鲤看了几息便也放弃了,这般对敌实在超过他能够借鉴的范围。
于是,他转眼四顾,找到六耳,飞身而下。
“师父,此地危险。”六耳一个闪身便护在他身前。
六耳的实力与悟空相同,有他在,王鲤便可放心了。
“六耳,为师也想试试,不如你在旁帮为师看看?”
“这……好吧,师父小心,弟子定当竭力护师父周全。”
“好徒弟!”拍了拍六耳的肩膀,王鲤转头显出三头六臂。
三头,不止眼观八方,对元神也有三倍加成,可以更加清晰地察觉到天地间的一切细节。
六臂,不止多拿法宝,更可凝聚出六倍法力。
这才是三头六臂的真谛,若无哪吒指点,王鲤就只会用眼睛看,用手臂拿。
倒不是说后世的哪吒故意藏私,他恐怕没有想到王鲤会真的那么快就修出三头六臂,况且他大概认为王鲤可以自己领悟出这些东西,就像在金兜山时,哪吒指点的时候也会嫌弃地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哪吒却是忘了,没有人给王鲤火枣吃,让他直接长出三头六臂。
王鲤迎着众多小妖执剑而上,眼中没有害怕,反而充斥着浓浓的兴奋。
话说回来,他还是第一次能够如此大张旗鼓、竭尽全力地去杀伤敌人。
正所谓,身怀胸器,杀心自起。
王鲤修炼剑道至今,却没真正杀过几个人。
佛祖真应该赶紧起来,把那位子让给我做。
这些小妖,大部分实力有限,与王鲤相差仿佛,那些如同仙人境界的都被六耳拦下,而境界低的,也不被王鲤看在眼里。
于是。
剑光曜曜,剑气森森,王鲤换着花样尽展所学。
这些小妖若不全力以赴便只能死亡,所以一个个也都发了狠的尽力施展。
如此生死之战,才真个叫人兴奋!
王鲤全神贯注,一身僧衣染血却浑然无觉,面上血点溅来而不自知。
一心只顾埋头将面前敌人击杀,凌然剑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六耳寸步不离地跟在王鲤身后,他不惊讶于王鲤的实力,却震慑于王鲤的行动。
斩妖除魔,在道在佛都是好事。
可无论道佛,能似师父一般于杀戮中毫无波动的也是少数。
更何况,随着小妖死伤遍地,王鲤体内蒸腾而起、勃然跃出的剑道气息也着实令人侧目。
身在佛门,六耳本该担忧,可他看着王鲤的背影,感受着王鲤的气息,又偏偏觉得这才是王鲤本该走的最正确的道路。
“奇也怪哉,以前也没听说过六翅金蝉是用剑的呀?”他心中暗自思忖,幽幽苦恼。
半晌,山岭清空。
王鲤停了下来,手中仙剑刃不染血。
身后却铺满了整整一地的残尸碎骸。
体内,剑心光芒炽烈无比,煌煌辉耀堪比大日。
剑灵之形愈发清晰,仿佛即将拨开云雾,展露真容。
不战不杀,无以成剑!
杀生也非汲取鲜血或魂魄之类的邪魔外道,而是于更加紧张刺激的生死鏖战中,印证剑意、磨砺剑心、养炼剑灵。
回神,几个徒弟除了悟空意外都来了,他们看着王鲤的眼神愈发地有了变化。
“师父,要不我们去帮大师兄将牛魔王拿下?”
王鲤摇头,“不必。”
他御剑而起,凌空现身。
“悟空,住手!”
话落,正和牛魔王酣战的悟空抽身而退,来到王鲤身前护着他。
见王鲤一身血迹,他连忙道:“师父,你没事吧?”
“无妨,都是那些妖怪的血。”
“那就好,师父,你快回去看着吧,俺老孙很快就能将那头老牛拿下。”
话虽这么说,可悟空眼中还是有些疲累,显然他又吹牛了。
王鲤按住他的肩膀:“悟空,你去歇歇吧。”
“师父,我……”
“不必多言,退后,让为师来!”
悟空一听,哭笑不得。
可王鲤却忽地大喝一声。
“牛魔王!”
“谁?!”山下,同样正在和玉面狐狸吹嘘自己即将拿下孙悟空的老牛不满地抬头。
“上来答话!”
“嘿!好你个唐僧,有点修为便不知天高地厚,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牛魔王飞身而来。
悟空又要上前,却被王鲤拦住。
面对面,牛魔王摩挲着混铁棍,面容可怖地道:“唐僧!老牛我虽然不想吃唐僧肉,但你也别不知好歹!”
王鲤眼睛一眨,瞳中剑灵闪现,守护剑灵的四道剑影也随之浮现。
扑通!
牛魔王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
“小牛不知好歹,还望圣僧恕罪!”
霎时,悟空惊得当场呆住。
地上的徒弟们,还有貌娇心恶的玉面狐狸也都好似被冻结。
整个积雷山,瞬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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