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云,草原的夜如大山一般厚重,天似穹庐,残冬虽然在慢慢褪去,但是现在的寒风依旧料峭刺骨。【】。。
今夜的外围值守是马将军,他摸出怀中的酒囊,灌了一口烈酒,顿时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这个鬼天气,什么时候才开始暖和?”他咒骂一声,“老子好不容易升了一级,结果却要来揽来这个破差事。”
一旁的段副官狗腿的递上一块熟牛肉:“将军暂且忍耐,过了这几日,调令下来,自然不用再轮值。”
“你个狗小子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竟然要被调去中军。”他一把扯过熟牛肉,使劲咬了一口,唇齿生香:“你别说,这农家自己喂的牛,味道就是不一样。”
“将军要是喜欢,改日属下再去弄一只来就是。”段副官嘿嘿一笑,“小的就这么点本事,帮着大人们鞍前马后,也是造化了。”
“一只?你也不怕撑死老子。”马将军刚刚说了这句话,只觉得嗓子一甜,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刚刚吃下去的牛肉竟然顺着喉咙掉了出来。
“怎……”他惊恐的瞪大眼睛,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他的脑袋掉在了地上,几锭银子从他身上滚落出来,变成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一只十人的暗骑在夜色中现出端倪来,他们全部都是暗纹黑衣,带着乌金面具,风衣兜帽隐藏了半个面目。
宁卿骑马的身影从人群后显现,她看了地上两具尸体和四周被击昏的普通兵士,冷酷的扯了扯嘴角,时隔多时,魏家村的那场烈火依旧刺目灼人:“这一点,只是利息。”
“驾!”她低喝一声,一甩马鞭,骏马奔跃而出。
而此刻的司马营帐中,向来警惕的司马无情,在用了半碗宁卿亲自送来的清粥后,一夜好梦,沉沉如婴儿。
只是他的手上,向来不离身的修罗玉扳指了无踪迹。
而营帐另一处桌上的砚台上镇着一张宣纸,上面是一行俊逸的草书:我去寻解药,数日可归,勿念。宁卿。
风吹动营帐外的旌旗,猎猎作响。
沉默的黑骑跟在宁卿身后,就像无声的暗影,他们沿着星子指引的方向,一路向西,毫无迟疑。
既然好戏已经开锣,既然慕容昕和司马都这样配合演出情意绵绵,她如果不做出深情模样,加一点大料,这戏怎么唱的下去?
宁卿星眸微眯。
她要的是人人都知她在意司马,然后为了这份在意,她犯了天下之大不讳,偷了军符,杀了命官,带着一队暗骑,一路前去西营求取解药。
解药当然不好求,她要的是见风使舵的四王爷将她囚禁押解回北营,或者慕容昕亲自来拿人。到了那个时候,于情于理,司马为了这个为自己舍弃性命的女子,法理难容情,那剩下的决裂和背叛都变得理所应当。
宁卿对自己这个计划很满意。
时间有限,刻不容缓,她等得起,安北城也等不起,就算安北城等得起,刺桐草原的沼泽也等不起,一旦气温突生,整个冻土都会变成可怕的坟墓,食人的恶魔。
作戏做全套,慕容昕提议的那些风花雪月,拈酸吃醋,进展慢且拖沓,一副世家公子迂腐做派,连她自己都不能信服,如何能信服他人?对宁卿来说,就像是她现在用膳的口味,从来不要白灼清蒸,向来都是煎炸油爆。
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
当然,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她的弟弟,被流放到西疆,年方十岁的宁幼今。
一路疾驰,星月兼程,即使千里良驹也开始马腿打颤,宁卿的双股酸痛难耐,她强自撑着,这样,一直翻越了绵长的殇阳山,接着便是碎石遍地寸草不生的柴凡戈壁浅滩。
宁卿等再此略作休息,装备了水粮然后继续上路。
一进如西疆区域,宁卿便将十人分为两路,一路潜行,一路随行。
月尧是西疆的云翼将军,和荒凉的北疆相比,西疆气候狂风燥热,并不适合扎营,故而,这里第一代守将就地取材,修筑了简单的行辕居住,之后经过历代守将不断完善,渐渐,竟有了城池的模样。
不过,城池中居住的全部都是戎马兵士,并没有寻常百姓。
所以,宁卿带着五个修罗暗将骑马缓缓靠近城墙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整齐的箭雨,一字排开挡在马蹄前。
她勒住骏马,缓缓取下兜帽,扬起手中的令牌。
“三王爷特使,求见四王爷和月尧将军。”
片刻,城门缓缓打开,拒马桩被搬开,宁卿吸了口气,平着脸催马率先走了进去。
五个暗骑没有任何迟疑,整齐划一的跟在后面,他们每个人都披着暗色斗篷,乌金面具上的蔷薇在西疆刺目的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
越过城门后,巨大的木门缓缓关闭,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整个城池像是巨大的牢笼,宁卿的余光从城池两侧军容整肃的列兵身上扫过。
手不自觉捏紧了马缰,说不怕,其实还是怕的。
可是怕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放缓了呼吸。
一个蓝衫兵士走到面前,右手抵胸,垂首微鞠,然后牵起宁卿的马辔,向着城池正中走去。
那是整个西疆的权利中心:昭元殿。
她随马缓步向里面走着,越往里面走,越是觉得触目惊心。
整个地面全是用最好的白玉石铺成,长街两边矗立着整齐的灯柱,灯柱的柱础并不是用的石墩,而是巨大的羊脂白玉包裹,有凤纹,鱼纹,水纹,云纹,不一而足,而灯柱的上方全部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在白日中依然恍若有暗光流动。
而到了昭元殿,整个大殿外面是肃穆的军士,数十阶的楼台上,是丝竹激昂,琵琶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