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赏月,他既然有此雅兴,倒也是件快事。【】。しw0。白振你去准备一下吧,我们随后就去。”乾隆听了福康安的禀告,沉吟了一下决定赴约。
白振劝道:“这批都是亡命之徒,以臣愚见,皇上最好还是不要涉险。”
乾隆皱眉道:“没有关系,快去吧。”
“嗻!”白振不敢再说,只得下去安排。
御林军的骁骑营、卫军营、前锋营各营军士迅速开向湖边,不一会,杭州驻防的旗营、水师也都到了。
乾隆兴致很高,脸上更是带着微笑,不时与福康安闲聊几句。
看着白振布置侍卫护驾,乾隆笑道:“都预备好了?那就走吧。”他此时已换了便装,随驾的侍卫官也都换上了平民服色,乘马往西湖而去。
一行人来到湖边,乾隆低声吩咐:“他多半已知我是谁,但大家仍要装作寻常百姓模样。”
众人忙低头应是,这时西湖边上每一处都隐伏了御林军各营军士,旗营、水师,李可秀的亲兵又布置在外,一层一层的将西湖围了起来。
只见灯光晃动,湖上划过来五艘湖船,当中船头站着一人,叫道:“小人奉陆公子差遣,恭请东方先生到湖中赏月。”说罢跳上岸来,对乾隆作了一揖。这人正是赵半山。
他之所以称陈家洛为陆公子,则是因为陈家洛和乾隆偶遇时都用了假名,一个称自己为东方耳,一个将自己的名字颠倒过来叫做陆嘉成。
乾隆微一点头,说道:“甚好!”一张折扇,带着福康安跨上湖船。和珅、白振和三四十名侍卫分坐各船。
几艘船向湖心划去,只见湖中灯火辉煌,满湖游船上都点了灯,有如满天繁星。再划近时,丝竹箫管之声,不住在水面上飘来。一艘小艇如飞般划到,艇头一人叫道:“东方先生到了吗?陆公子久等了。”
赵半山道:“来啦,来啦!”那艘小艇转过头来当先领路,对面大队船只也缓缓靠近。
白振和众侍卫见对方如此派势,虽然己方已调集大队人马,有恃无恐,却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各自按住身上暗藏的兵刃。
陈家洛站在船头朝这里望来,一看到乾隆,风度翩翩的笑道:“东方先生果然好兴致,快请过来。”
两船靠近,乾隆等人走了过去,进入船内,便见船舱宽敞,画壁雕栏,十分精雅,艇中桌上摆了酒杯碗筷,水果酒菜满桌都是。
陈家洛道:“先生肯来,幸何如之!”乾隆一笑:“兄台相招,岂能不来?”两人相对坐下,陈家洛笑着为乾隆斟了一杯酒。
福康安与和珅等都站在乾隆身后,陈家洛又见到这个自己形貌相似的少年。却见他站在乾隆不远处,安然自若,不似其余大臣那样畏缩,不由向着福康安微微一笑:“还未请教小兄弟名讳。”
福康安瞥他一眼,淡淡回答:“福康安。”
乾隆望向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对着陈家洛道:“这是我的内侄,自小在身边长大,与亲子无异。”
陈家洛点了点头,对着福康安举起酒杯:“原来是康安小兄弟,幸会幸会!”
说罢抬头,先干为敬,气氛稍缓。
乾隆又与陈家洛喝了几杯酒,陈家洛放下酒杯道:“有酒不可无歌,小弟一人陪先生饮酒,总是少些情调,不如我召来一人。来为先生佐酒如何?”
“如此甚好,不知请来何人?”
“玉如意!”
乾隆转头问李可秀道:“玉如意是甚么人?”
李可秀回道:“那是杭州名妓,听说她生就一副骄傲脾气,要是不中她意的,就是黄金十两,也休想见她一面,更别说唱曲陪酒了。”
乾隆又问:“你见过她没有?”
李可秀惶恐,道:“小……小人从未见过。”
乾隆一笑:“那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了。”
说话之间,赵半山已从那边船上陪着玉如意缓缓而来。
众人看去,只见她脸色白腻,娇小玲珑,相貌也不见得特别美丽,只是一双眼睛灵活异常,一顾盼间,便和人人打了个十分亲热的招呼,风姿楚楚,妩媚动人。
她向陈家洛道个万福,莺莺呖呖的说道:“公子今天好兴致啊。”
陈家洛伸手掌向着乾隆,道:“这位是东方先生。”玉如意向乾隆福了一福,媚眼撩人,偎倚着坐在陈家洛身旁。
陈家洛道:“听说你曲子唱得很好,可否让我们一饱耳福?”玉如意娇笑:“公子要听,我给你连唱三日三夜,就怕你听腻了。”跟人送上琵琶来,玉如意轻轻一拨,唱了起来。
她吐音清脆,俊语连翩,风俏飞荡,乾隆听着认真,玉如意眸光闪动,纤指拨动琵琶,回过头来对着他娇媚一笑。
这一笑,柔情似水,眉梢眼角,风情万种,歌声婉转,曲意缠绵,加之湖上阵阵花香,波光月影,如在梦中,勾人心醉。
乾隆生长深宫,宫中妃嫔歌女众多,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这玉如意虽然妩媚天成,不过他还真没放在心上,目光中有惊艳但至始至终都是清明一片。
陈家洛偷偷观察乾隆,见他不为美色所动,心中不由多了一份欣赏。
玉如意一曲唱毕,缓缓搁下琵琶,众人回神不由拍手叫好。
一片掌声过后,陈家洛望向乾隆突然说道:“古来圣君,莫如尧舜,不知东方先生,觉得那位皇帝可称之位千古一帝呢?”
乾隆道:“千古圣君自是那唐太宗和汉武帝了。”
陈家洛道:“唐太宗雄才大略,先生定是很佩服?”
乾隆生平最崇敬的就是汉武帝和唐太宗,两帝开疆拓土,声名播于异域,他登基以来,一心一意就想模仿,所以派兵远征回疆,其意原在上承汉武唐皇的功业,听得陈家洛问起,正中下怀,说道:“唐太宗神武英明,夷狄闻名丧胆,尊之为天可汗,文才武略,那都是旷世难逢的。”
陈家洛道:“小弟读到记述唐太宗言行的《贞观政要》,颇觉书中有几句话很有道理。”
乾隆挑眉问:“哪几句?”他自和陈家洛会面以来,对他难免产生了一丝亲近之感,一则因为血脉相同,二则因为他与福康安相貌相似。这时听他也尊崇唐太宗,不觉心生愉悦。
陈家洛微微勾唇:“唐太宗道:‘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还说:‘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
乾隆默然。
陈家洛又道:“这个比喻真是再好不过。要是咱们坐在一条船上,顺着水性,那就坐得平平稳稳,可是如果乱划乱动,异想天开,要划得比千里马还快,又或者水势汹涌奔腾,这船不免要翻。”
这番话,明摆着是危言耸听,不但是蔑视皇帝,且语含威胁,乾隆气愤非常,可面上不显:“荀子曰:‘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总也,民之父母也。’帝皇受命于天,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仁兄之论,未免有悖于先贤之教了!”
陈家洛举壶倒了一杯酒,道:“我们浙江乡贤黄梨洲先生有几句话说道,皇帝未做成的时候,“荼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如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黄先生这是将古今帝王之道,批驳的淋漓尽致,真是痛快!须当为此浮一大白,先生请!”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乾隆身为皇帝何曾受过这种嘲讽,心中怒火翻腾,不再忍耐,一挥手将酒杯往地下掷去。
杯子掷下,刚要碰到船板,赵半山斜刺里俯身一抄,接了起来,只杯中酒水泼出大半,双手捧住,说道:“东方先生,您的杯子没摔着。”
乾隆给他这一来,脸上更冷。
和珅上前接过杯子,说道:“仁兄伸手好快啊。”
赵半山笑道:“你们家老爷和我们家公子聊得正愉快,可不能让这个杯子,扫了他们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