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觉告诉我情况不正常,于是就用英语跟他简单交谈了一下,他说自己与女友玛丽娜.富兰克林从美国来,前天晚上入住的酒店,现在房间里就他一人,我看了二人的护照,没错。当我问到刚才的吵闹声,他显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推说是刚才电视声音开大了些,现在已关小了。他这样说,我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他给我关上门的一瞬间,透过昏暗的过道灯,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泪花。
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不放心,站在门外贴着门又偷听了一会儿,见再没声音才离开了。搞什么鬼?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大喊大叫的,又哭又笑的,有病啊?当时我想,几步一回头地看着那个房间。
后来从监控中查到的走廊上的录相也大致应证了这个说法。可惜监控只能录相,不能录音,只见我一直在那里按门铃,然后客人开门让我进去,大约十分钟后我出来了,还不断地回头看。
这下就麻烦了,真是大大地麻烦了。毕竟录相自己不会说话,它的含义取决于你怎么解读它。录像头只有走廊上才有,没装进房间,仅看这一个片段,我根本无法说清自己的所为,连自圆其说都难。
警方经过仔细调查,结合那个叫玛丽娜的女人和小李子的证词,初步认定是我,是林启东有重大嫌疑,即乔治不是自杀。
是我杀的?!
动机嘛,大家猜测是抢劫,因为乔治敞开的皮箱里的一万多美元不见了。
我的天啦!当他还活着的时候,我进去看过他。当我看到他死在浴缸里时,人却是我杀的。你信吗?肯定不信。
可是有两个人的证词,说我见到死去的乔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有玛丽娜不在现场的监控录相和开锁记录,她是在我进入3518房之前几个小时离开的,然后是在报案之前三分钟之内返回的房间。她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乔治的身上有抓扯的伤痕,她的个头远不如他,只身搏斗绝对不是对手。凶杀一定是个男子,一个与他个头不相上下甚至更强壮的男子,整个江大除了我,还能有谁?除非是史密斯,或者秦红军,可他们一个正搂着老婆在房间里睡觉录,另一个早已人间蒸发了。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冤假错案,从来不相信好心没有好报,从来不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从来……
可它们真的就发生了,一股脑儿发生在我的头上,让我百口莫辩。
冤假错案是有的,远的不说,判吴忠琦十五年,金卫国无罪释放就是。
好心常常是没有好报的,自己一手提拨的小李子居然也指控我。
至于眼见为实耳闻为虚,这一次,大家眼中所见的是虚,我所说的话才是实。
三天之后在看守所。
“小林啦,我没想到你会见财起意,没想到啊!”我们辖区的邱所长说,“人证物证俱在,你不承认又有何益呢?年轻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平时我教育你们的都白说了。保安部的主管杀人,你们江大的面子都让你给丢……”
不行,不是这样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真的没有杀人,他一定是自杀的。”
“小伙子,尸检报告都出来了。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啊?”邱所长拿起一个文件夹在我面前晃了晃,“死者的手指、头、脸、脖、胸、腿皆有大面积淤血,判定是与人打斗留下的伤痕。死者的致使伤是右手腕动脉被一次性大力切断,失血过多而死。从死者双手的骨形判断,死者不是左撇子,用左手切腕的可能性极小。”
“不会的,他的身上怎么会伤痕累累?不会是他自己抓的吧?邱所长。”我根本不相信法医的尸检报告。
“这个嘛,还不能完全排除是死者自己抓扯的,自虐的人也是有的,但全身上下有这么多伤痕,除非他是个超级自虐狂。可他的女友玛丽娜说不可能,乔治一直是个正常的人,从来没有自虐的倾向。”
看着我睁得斗大的眼睛,他放下尸检报告,继续说,“这一份是刑侦处的报告,现场有嫌疑人两次进入房间留下的足迹,卫生间及皮箱附近皆有大量足迹,还有,两本护照和房卡上也有你的指纹。初步判定……算了,我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足迹是我两次进房时留下的,我都说清楚了。护照和房卡是他给我看的,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杀了他啊?你说指纹,刀上有吗?我可没碰过那把刀。”我极力地解释着,试图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那把刀是瑞士军刀,非常别致,也非常锋利,上面确实没有你的指纹。不过刀把却是用毛巾裹着的,说明凶手故意不想留下指纹。小林啦,还用我说下去吗?”邱所长吐了口烟,轻轻地摇了摇头,“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我劝你还是积极地配合公安局吧,现在证据对你非常的不利。”
我的指甲紧紧地抓扯着头发,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只是进房间关心他,明明与小李子一起进入的现场,怎么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一定是。我拼命地回忆当时的情景,可除了玛丽娜那一声尖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隐约记得,小李子从卫生间门口爬起来,拨打了110,接着警察来了,拍照,搬走尸体,我们三人被叫到派出所问话。然后,他们二人走了,我却留了下来。
英武如我的林启东,居然在乔治的卫生间里短时失聪了,懵懵懂懂地被带到派出所才回过神来。真太丢人了,我真希望只是丢人而已。可惜不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现在被当成了我作贼心虚的铁证。不是吗?那晚所有在场的公安和酒店同事都看见了!
“小伙子,好好想想吧。”邱所长离开看守所时,神色黯然对我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