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了要跳墙,人急了要上房。
反击,不是一时的冲动,如疯狗般狂吠乱咬。过去的一天一夜,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来不及细想此事,曾幻想文骏的伤势会博得袁方的怜悯,辞退一事至少会暂时搁置。可眼下已火烧眉毛,再不行动,悔之晚矣。或许只有那段录相能帮我了,公布它之前得提前写封信,一则投石问路,二则以时间换空间。互联网真是好,瞬间达及世界各地。丽日的民主制度更好,小人物林启东的意见也能上达天听。
我打开电脑,连上外网,写下了今生第一封E-mail,投诉自己上司的不公。末了翻开《员工手册》的集团意见箱,在地址栏上敲入丽日集团人力资源部的邮箱号,发送,搞定。制度明文规定,丽日任何层级的员工均有权向集团反应意见和建议,有无署名皆可,回复时间为24小时,全球范围内不计时差,以邮件发出国的时间为准。威尔逊的管理风格十分高效。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石沉大海,由于时间紧迫,文法错漏百出,除了怨愤之情溢于言表,其余泛善可陈。可有时候本来沉入大海的石头却会被有心之人捞起,如南美洲那只小蝴蝶不经意扇动的翅膀,谁也料不到一天之后它将在丽日掀起一场美洲风暴。
反击之外,还有另一件大事等着我。
救命如救火,赶紧取钱去。没费太大功夫,我就在文骏的公寓内找到现金五千块,一张存折和两张银行卡,打电话到医院向文骏要了密码,抬脚正想离开,却抑制不住好奇心,我借机巡视一下房间,想象他一年来的富裕生活。
三十层高的大厦雄踞朝天门主干道上,带屋顶花园的跃式豪宅,与丽日酒店和服装批发市场仅一站之遥,宽大的主卧室足足有三十平米,可以想象,水天之上与情人寻欢作爱,清风明月,温柔风流,天上人间,人生如梦。这样的生活令他难以释怀。
推开七米挑高客厅的阳台滑门,江都十景之首的朝天汇流扑面而来,滚烫的江风和着耀眼的烈日刺得我眼酸皮痛,今天又是一个桑拿天。一声汽笛传来,不远处,一艘形似古代龙舟的豪华游轮正缓缓靠近码头,正是著名的孙权号。君临天下,指点江山,此情此景竟比江大的听江阁和丽日的市长厅还壮观几分。
呼呼,啪嗒,一本册子被风吹到地上,房产证书,情人姐姐没亏待你呀,先把人租给你享用,完了再送套房子及全套日本进口家电,知足吧,小子。我林启东在酒店江湖混了五年,尚未置得一套象样的安乐窝呢。哎,人比人,气死人啦!
随手在鞋柜上方的挂钩上抓下一个样式寻常的男士挎包,把五千块现金塞了进去,待会去银行只怕还得取个三万五万出来,没个包装着可不行。噫?什么皮质的,细腻柔滑,手感如抚摸婴儿肌肤,体温尚存。HERMS,爱玛仕?不会吧!我对男女皮包没啥研究,却曾听人说起过这牌子,那是传说中的天价皮具,贵如钻石。LV路易威登够牛了吧,几十个LV也比不上它一个。假如它是真货,嘿嘿,仅仅这一个男士挎包就足以置换下眼前这套豪宅。
一定不是真货,改天找人鉴定一下。我狠狠地咬着牙,用力带上了大门。
在我顶着烈日赶到医院时已是中午时分,走廊上王庆渝正跟高晓薇说着话。见我忿忿地走来,她有些不自在,用职业般的微笑主动与我搭讪,“林经理,公安局的王处长已给我说明了情况,目前病人情况还不稳定,伤口严重感染发炎,体内的毒素反复发作,神志时清时迷的。那个――今天就不办了,我这就回去向袁先生复命。咳,挨骂就随他了,人在屋檐下。另外,你每天安排两个员工轮流过来照顾他吧,我让人事部给他们算考勤,你看文骏也没家属。我先走了,Bye-bye。”
最后一句话还算人话,不晓得她为何来了个180度转弯,我机械地挥了挥手,“谢谢了,高小姐,Bye-bye。”
“老哥哥,你跟她说了什么?早晨还凶巴巴地说要到医院来给文骏办手续,死活都不依,怎么态度转变了?神经病?”望着她快速远去的背影,我好奇地问。
他指了指一身崭新的警服,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我老王是什么人啦?也不打听打听。文骏的案子虽小却涉及国家安全大案,没查清楚前谁敢妄动?不是我吓唬她,万一病人想不通,一命呜呼了,丽日酒店负得起这个责吗?不过,小姑娘的普通话真好听,上海人吧,跟我老伴还是老乡。”
“大嫂不是安徽人吗?怎么又……”我见他嘴角露出狡黠一笑,哈哈,老家伙,来这一手。“怎么样?文骏好些了吗?”
“曹主任说情况基本稳定了,就是呕吐得利害,估计是迷药的用作,医生正在给他清洗肠胃,已经是第三次了,好象还没洗净。妈的,希望别损伤到脑神经,留下后遗症。再不行,只得做透析了,把血液抽出来洗干净,不过得看他的身体状况如何。”
“哎,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喂,是不是你已经帮他付了医药费?刚才我去交费处,他们不收,说有人缴过了。”我问道,爱玛仕挎包里装了五万块跳跳地想跑出来。
他冷笑道,“你觉得呢?公安局又不是我开的?公费报销也轮不到他身上,再说了,他的案子本是一桩普通的刑事案。我还以为是你付的,罗护士说今早有个女人到窗口付了五万块押金,我猜想定是你差秘书送钱来了。”
“哦,我知道是谁。”那间豪宅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百年修得共枕眠,绝情的她对文骏仍是念念不忘啊!五万块小意思了。
“谁?”
“他的情人姐姐呗,除了她还有哪个女人?一定是她。”
“你是说郝名凤吗?我觉得不是!”这层楼是重症监护区,绝对禁止吸烟,他瞥见左右无人,点上烟,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听收费处值班的医生说,那女人没有姓郝的高大丰壮,妖艳成熟,娇小玲珑那种,明显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