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长夏村那晚,三兄弟义结金兰,志同道合,欢声笑语。
转眼间,物是人非,改头换面,尔虞我诈,手足相残。
改变的,是被这乱世冲刷殆尽的情义。
不变的,是人心对欲望与权力的追逐。
……
“能坐这座位的,当然是这关外的北王了。”
汪天正的话说的一字一句,陈人上听得清楚,但却不知如何回答。
身旁马剑锋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怒视着汪天正:“汪兄弟啊,你这话说的有些问题吧,要说北王的话,不是就坐在你对面吗?”说完将手掌放在陈人上的身前。
汪天正一直没敢正视陈人上的双眼,眼睛依然看着两人之间的座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到面前:“大哥,俺们先不说这个,俺敬你一杯吧。”
陈人上没有说话,将马剑锋举过来的手又按了回去,然后拿起酒杯与他共饮起来。
喝完一杯,汪天正又倒了一杯:“大哥,从长夏村一路至此,俺们兄弟三人出生入死,一起经历了许多,为此俺得再敬你一杯。”
陈人上依然只与他饮酒,却并未与他说话。
两杯下肚,第三杯又起:“这杯酒,敬这一路上为了俺们而牺牲的那些兄弟,年有山,胡海,福生……还有俺二哥。”
说完,二人再饮一杯。
酒杯放下,汪天正情绪有些低落,倒是陈人上又把酒倒满敬了过来:“三弟,我也得敬你一杯。”
汪天正与他眼神对视,本以为看到会是失望与愤怒,但他看到的依然是如兄长般的关切与温暖,赶紧将眼神错开,缓缓将酒杯举起。
陈人上这次到没着急喝,而是轻咳了两声开始说起。
“这杯我敬你长夏村那晚救我时有情有义震天一吼。”
“这杯我也敬你狭沟村为了救出兄弟们奋不顾身只身涉险。”
“这杯我还敬你为年兄弟报仇雪恨大胜成疆。”
“这杯我再敬你足智多谋巧取寒城。”
“哈哈哈哈,老子这辈子会的这点词,可全他奶奶的用在这杯酒里了!”
“来,咱们哥俩把这杯酒干了。”
说完,一饮而尽,酒杯放下,却看到对面汪天正沉默不语,酒却依然还在杯中。
汪天正将未饮的酒放在一旁,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到陈人上面前。
陈人上盯着那信,摇头苦笑:“三弟你是知道的,大哥不识字啊,这信里写了什么,不如你读给我听吧?”
说完,汪天正将信展开拿到面前,把信上的内容读了一遍。
读到最关键的那句,特意将信调转,摆在陈人上面前。
每读一个字,便用手指点一下,读完之后又在写着‘人上’的地方,用力点了两下。
陈人上再次苦笑:“虽然我不识字,但是名字我还是认识的,而且我不光认识我自己的名字,我还认识我两个兄弟的名字,我二弟名叫牛二福……”
说完,用手指在空中将‘牛二福’三个字写了一遍。
“我三弟名叫汪天正。”
说完又用同样的方式在空中比划了一番,写完之后,想了一阵:“我刚会写你名字的时候,就看出我们的名字有些相似,觉得也许是某种缘分,今天看来果真如此啊。”
陈人上看汪天正不说话,便又看向他手中的那封信。
“既然关内已将北王封了下来,无论如何也是对咱们兄弟的一个认可,咱们有了这个名号,弟兄们也算是建功立业了,便不再是这关外的乱民,而这些受苦受灾的百姓从此也都可以由我们名正言顺的保护,如果三弟能做到我说的这两点,你就帮大哥一个忙,大哥写字不好看,你帮我在这空白的地方填个‘汪’字,再将这‘人上’多加几笔,换成‘天正’。”
这句话说的人轻松,听的人却是万分震惊,况且这桌上也并非只有信两边的二人,话一说完,如同石子落水,多少也会掀起一些波澜。
只是这最先开口的人有些令人意外,竟是梅远方。
“汪兄弟,不,汪太守,还有北王,不好意思打断二位一下,本来你们所谈之事我是没有资格插嘴的,但今天有件事情我必须问个明白。”
陈人上听完,皱起了眉头:“梅兄弟啊,你倒也会挑时候,等我和我三弟把这北王的事定完,再给你时间慢慢问,问个一天一宿也成啊。”
梅远方看了眼陈人上,又看了眼汪天正。
“北王说的对,换作别的事情我的确不该挑在这个时候问,但是如果我说我想问的事是和二牛子还有福生的死有关,那是不是就只能是现在来问呢?”
汪天正眉头紧锁,陈人上大惊失色:“怎么地?我二弟死的有什么问题吗?”
梅远方一直盯着汪天正:“那就得问问汪太守了,当时你和二牛子还有这胖小子一起潜入城中,为什么只有他被王虎抓走?而你却成了这寒城的太守,还有福生小兄弟……他那么崇拜你,信任你,为什么……为什么他也会死在这太守府里,你今天就把这事情在这里说清楚,就在这个他们两人被乱箭射死的地方,都说清楚!”
梅远方说到福生的时候,情绪开始有些失控,两人一起作为鬼将军的日子里建立了很深厚的情感,福生的死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