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好事要趁早!陈家大嫂子跟我说了,这都半年了,也没个话,知道的说在搞对象,不知道的还以为看不起人哩。人家闺女可也是含在嘴里长大的,媒人把门槛都踏破了,又不是稀罕啥,要再这么拖着,名声还要不要了?再不给个话,就别来找她家闺女了!”
李三嫂长长的一席话说完,喘口气,连忙又接着说道:
“赵队长,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陈家人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赵存仁一听,心里着急,这要是不让见她,他死的心都有了,忍不住朝父亲喊道:
“大……”
他母亲和李三嫂转过脸来,一起看着赵家的这位主人,看他如何说。
赵队长瞪了一眼儿子,恨恨地说:
“没出息的货!”
然后慢悠悠地抽出水烟瓶的烟管,倒过来放在嘴边,“噗”地一声把烟渣吹掉,重新把烟管插进水斗,又捻了一撮烟丝塞进烟管,拿一个老式打火机点着了,就着吸管抽了一口,嘴里吐出浓浓的烟来,也吐出一段话。
“李三嫂,我们老赵家扯根上就是干散人,不干那丢人现眼的事。院子已经划好了,在巷子北边,离大路近,三分地,准备盖两层,料也备的差不多了,下月就开工。”
说到这里,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这水烟瓶不比旱烟枪,不及时抽火就熄了,点一次火也就能抽几下,完了又得重新清理装烟点火,一般人家伺候不起,大户人家也是来客人了才预备着。
李三嫂一听眼睛都亮了,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尽快促成两家亲事,本来想话赶话逼着赵家表态,哪想到这赵队长一声不吭,事儿都办的差不多了,她回头去陈家,那可是大大的一件功劳。正要说几句场面话,赵队长又吐出一口浓烟,话还是藏在烟里。
“赶明儿我去找个先生,选个好日子,备了八色水礼就去定亲。陈家老两口我也是认得地,都是实诚人,可不会说出那种没脸的话来,你也是一片好心,我就不说啥了。”
听父亲说完,赵存仁心里既高兴又羞愧,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他这做儿子的,看来还差得远。他想着心事,也没听到李三嫂说了啥,倒是“咯咯咯”的笑声格外响亮。
他站起身,正想说话,却听见“噗”的一声,一撮烟渣向他飞来,掉在面前的地上,正在发愣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又从烟雾中传来。
“干礼也不会少,那女娃娶到我赵家来,就是我赵家人,不能亏了人家父母,娶亲的时候按行情来,只多不少。”
半年后,小院中桃红柳绿,春意盎然,赵存仁披红挂绿,站在新盖的二层楼旁边,看着人声鼎沸的场面,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今天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那个他喜欢了十年的女人,终于被他娶进了自己家门,他想起高中语文老师曾经说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前两件倒也罢了,他如今领着工资,娶了美人,正是双喜临门,志得意满。
“拜堂了!拜堂了!”
在一群孩子的欢呼声中,城里吉庆班唢呐队奏响了《拜花堂》,新娘子被迎娘从洞房中扶了出来,全身披红,盖头遮面,盈盈走到院子中央。赵存仁在一群人的推搡下,和新娘子并肩站到了一起。
贾老爷早年中过秀才,虽然曾被批为丑老九,但如今在队里依然德高望重,今天请来做了婚礼执事,此刻正站在上首侧位,拉长了音调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
“新郎新娘入洞房!”
在一群女人孩子的簇拥下,赵存仁傻笑着和新娘子向二楼婚房走去。不过这会天还早,他进洞房只是个形式,一会走完流程还得出来敬酒,新娘子却是不出来了,一直要在新房待着。
“看看人家这排场,多少年没见过了。”观礼的人群中,一个花白胡子向旁边的人感慨道。
“光猪就杀了八口,有牛有羊,有鸡有鸭,听说还有鱼,十三太保的席面,啧啧啧!可了不得。”旁边另一个人搭腔道,听口气是个吃货兼百事通。
“席面算啥,你光看看这院子,三分地,两层楼,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又一个人说道,显然对百事通的见识不屑一顾。
“多少钱?”几个人异口同声问着,那人低低说了个数字,人群不约而同“啊”的一声,引的远处的人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