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兄弟!你可真是有心人,婷婷好着呢,这会啊,家里来人了,正陪着她呢。”
杨翠花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撇了夏雨一眼,见他正对着饭菜狼吞虎咽,似乎没啥反应,只好接着说道:
“说是要接回家里去,不过,婷婷好像不想回家,两个人有点……那个,哎!两口子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
夏雨嘴上敷衍,心想这是人家家事,自己也不便掺和,反正在哪都是养伤,倒是自己得把工作梳理总结一下,有几幅画还没有完成,要抓紧收尾,再想一想后面工作怎么开展。
“夏兄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杨翠花突然说道。
“杨大姐!别客气,这些日子全靠你们照顾,有话随便说。”
“你看这婷婷受伤了,一时半会估计也难以动弹,王经理怕耽搁你的工作,让我来跟你商量,你看要不要换个人做你助手?”
夏雨听了心中一凛,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想了想说道:
“这恐怕不太好,婷婷好歹是因为帮助我才受的伤,而且小时候就认识,这换个人也说不过去,何况她还是我的主创模特,这更没法换人了。另外,我有几幅画要收尾,后面几天要减少外出,也不需要什么帮手,即使出去,有小刘带路就够了。”
招待所一楼110客房里,陈婷婷静静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存仁坐在一张椅子上,满身尘土,弯着腰,双手插进头发中,也是默然不语。良久,他又抬起头,再次向躺着的妻子说道:
“婷婷,还是回家吧,我可以请假照顾你。”
陈婷婷从天花板上收回目光,怜悯地看着丈夫,内心有一丝心疼,也有一丝愧疚,为他,也为自己。无论从哪方面评价,他都是一个好人,但是,她已经变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变化,再也回不去了,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曾经因为绝望准备认命,可现在又活过来了,因为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她无力分辨,但能够让她感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这就够了,不是吗?
“存仁,你回去吧,我现在脚不能动,吃喝拉撒什么的,你照顾不了我,你知道的。”
陈婷婷顿了一顿,似乎在给丈夫消化这句话的时间,她看到了,丈夫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但只能这样,她必须得说。
“这伤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熬时间,时间到了自然就好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告诉家里人,你安心工作,我安心养伤,过个十天半个月,我就回家了,还和以前一样。”
赵存仁终于还是走了,他听懂了妻子话中的含义,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她说的很客气,但听在他的耳中,却像一把刀插进心口,不怎么疼痛,只有无尽的屈辱。
“有这事?”
政府大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小刘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面,毕恭毕敬地回话:
“是!下山天都黑了。”
办公桌后面一个人影晃来晃去,手指时不时在桌子上弹几下,过了一会,突然说道:
“你去吧,做的不错。”
等小刘退出门外,桌子后面的人影抓起电话听筒,另一只手拨了个号,接通后说道:
“通知王为仁到我这来一趟。”
306客房的客厅里,桌子上地板上高高低低立着好几副油画,有些已经基本完工,还有些需要进一步加工润色,夏雨坐在画架前,吃力地抬起右手手臂,抓着画笔在画板上精雕细琢,左手小桌上,立着几张三台楼下给陈婷婷抓拍的照片。
这幅他命名为《黄河女子》的油画,已经耗费了多日,但每天总要再细细琢磨一番,看看哪里有所欠缺,这是他的工作方式,可以说每幅画都完工了,也可以说永远也无法完成。
在他的世界观中,仪式感并不重要,开始和结束都不如正在进行,自然而然是他喜欢的状态,每时每刻保持完美比一个好的结果更加重要,哪怕细节不足,这也是他认为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不同之处。
但创作是刻意的。他头脑中闪现出这句话来,这令他感到困惑,用刻意的创作来表现自然,算不算缘木求鱼呢?
哲学真讨厌!总会不经意间冒出来指导思维方式,指导日常行为,这也罢了,算是咎由自取。道德呢?比哲学更讨厌,像看不见的幽灵,在每个人身边晃来晃去,站出来随时审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