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林母微微抬起拐杖,一副要揍儿子的样子,又似手上无力,无法举起。王三虎在旁边看了,心中暗暗称快,见终究没有举起,又很是遗憾。
“阿姨!您还是要保重身体,林霖同志最近没有上班,是请了假的,说您身体不好,要照顾一段日子,不然,我们怎么会来看您呢?”
听到赵存仁如此说,林霖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一闪即逝。林母听了微微叹息一声,瞪了儿子一眼,以目示意,又说道:
“唉!你还给他打掩护,你可是有心了。他什么样子,我当妈的一清二楚,这人活在世上,人情世故怎能不管,他爹,他爹当年……”
“妈……”
林霖大喊一声,跪倒在地,两行热泪终于流了下来。
赵存仁和王三虎坐在小院的木桌旁,端着陶杯喝着茶,斜阳草树,暗香浮动,感到无比惬意。尤其王三虎,光着一只脚搭在条凳上,轻轻抖着,就跟在自家一样自在,嘴里还啧啧有声,一会夸院子清爽,一会赞茶香浓厚,这会又道:
“这劈柴烧的榆木疙瘩,让你林猴子弄成桌椅,居然像模像样,了不起,哪天帮我也弄一套,啊不对,帮站上弄一套,我和站长也有个喝茶的地方。”
坐在对面的林霖看着王三虎惫懒的样子,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本爱干净,看着王三虎那只脏兮兮的大脚踩在凳子上,偶尔还用手搓一下,差点没吐出来,又见他一只大手用力握着杯子,非常担心他一使劲,杯子就会被捏成碎片,不由得脸上一阵抽搐。
林母前面一番折腾,支撑不住回房休息了,嘱咐儿子好好招待二位客人。林霖心中十分不愿,却又不敢不从,只好强忍怒气将两人请到院子里喝茶说事。
他对赵存仁虽然怀有成见,但素无交往,仅有一面之缘,见他尽管也是土里土气,却没有什么过分之举,倒能够接受一二。
王三虎却不一样,两个人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刚上班不久,就给自己起个外号林猴子,他何曾受过这般折辱,当时就上前理论,可他那是王三虎的对手,文不能出口成脏,武只有缚鸡之力,最终只能落荒而逃。自此两人结下小小梁子,相互间不理不睬,偶尔王三虎喊他一声林猴子,他也只是装聋作哑,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后来母亲病重,他借机回家照顾,干脆不去上班,也省的看王三虎那张讨人厌的脸。
“三虎!你要以后还这么称呼林兄弟,我也拿你没辙,只好告诉王老叔来收拾你。”
赵存仁看林霖面色不善,生怕他撕破脸皮赶两人出去,那这一趟就真是白来了,只好先拿王三虎开刀,他爹就是他的软肋。
王三虎这会儿悠哉悠哉喝着茶,吹着风,一道夕阳照在脸上,金光闪闪,如一尊欢喜罗汉。正在畅快的时候,听到赵存仁如此说话,一口茶就要从嘴里喷出,突然发现林霖正坐在对面,勉强用力转过头,噗的一声喷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林霖被惊地跳了起来,脸色难看之极,指着王三虎就想赶人,却比他慢了一步,只听王三虎说道:
“站长!你这不地道啊,老拿我爹欺负我,这跟当年找老师告状有啥区别,会被人瞧不起的。”
“这你别管,就问你听不听?”
“你是站长,你说了算!”
王三虎见赵存仁以势压人,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好心情刹那间不翼而飞,自己坐着喝茶生闷气。林霖看了,心中好笑,也有些诧异,他上班后白站长也来过几次,王三虎根本不放在眼里,怎么对这个副站长倒是服服帖帖?他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这个赵存仁有什么厉害之处。
“林兄弟,我俩今天来,除了看望阿姨,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你大学毕业,见识比我高了不知多少,你给帮着出出主意。”
林霖听赵存仁说自己大学毕业,脸上一红,但看他神色诚恳,不似作伪,又听他说找自己帮忙,却又有三分好奇,只是他屡遭挫折,凡事容易往坏处想,冷冷问道:
“我为何要帮你?”
王三虎对今天来林霖家一直心存疑惑,问了一路都没得到答案,到了林家,看赵存仁样子,真以为只是来看看林母,这会却听赵存仁说要林霖帮忙,前面的闷气又不翼而飞了,正准备要听林霖问一句帮什么忙,却听到林霖如此说,这小子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正要怒斥一句林猴子,突然想起赵存仁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对着林霖怒目而视,片刻间,从欢喜罗汉变成了怒目金刚。
“我其实不想来九州站,也没想做这个副站长,我没啥本事,以往听领导安排,说干啥就干啥,倒也轻松自在,让我指挥大家,真不是那块料。”
“来之前,我还专门去找了场长,说自己不想来,也不想当什么副站长,可……没有用,说组织上安排的事,容不得挑三拣四,我这哪是挑拣啊……”
赵存仁突然住了口,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蹊跷,但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他怕自己思路被打断,接着说道:
“我原来在五池站,虽说种树也困难,但电灌已经开通了,浇水不是问题,那边气候也好,种了也容易活,唯一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这也不是没人,是上面嫌负担太重,把各站临时工都压缩了,大家都一样。”
“王场长,对了,就是王天雷场长,以前在五池站当站长,有一天跟我说起这事,让我出主意,我有个狗屁主意,就想着耕地既然可以包产到户,林地是不是也可以仿照?干脆承包出去,只要不开荒种粮食,不造成水土流失,种点果树什么的,有了收入,这事情不就好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