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一包饼干和一杯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想故伎重演。
这次陈婷婷却没有笑,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突然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等等!等等!你先喝口水再哭,你一天流的眼泪比喝的水还多,一会拿啥哭呢?”
“噗嗤!呜呜呜……”
“哎哎!你今天忘记扎辫子了,头发跟鸡窝一样。”
“噗嗤!呜呜呜……”
“好吧!好吧!我承认,打针我也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噗嗤!呜呜呜……”
“脚麻了,快放开我,不然后果自负。”
陈婷婷脸上一红,终于松开了手,抹了抹眼泪,看上去情绪舒缓了许多。
夏雨长舒一口气,这女人就没一个好对付的,为了自己的心情着想,最好远离女人,离的越远越好。
“老夏!我想去黄河边。”
她这什么意思?要去跳河吗?不至于吧,跳河为何要告诉自己,直接去跳不就行了。
难道要拉着自己一起跳?
除了跳河,大清早去黄河边干什么?天已经凉了,房子里待着不好吗?
他从衣柜里找出自带的两件厚衣服来,一人一件穿了,又带了相机,这才出了门,还好招待所离黄河不远,十分钟就到了河边。
秋风萧瑟,晨曦初现,河边没什么人,雨季已经过去了,水位下降后沿岸裸露出大片河床,密密麻麻铺满了鹅卵石,俩人像两只孤单的企鹅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在上面踯躅着。
走了半天,看着跌跌撞撞的陈婷婷,也不像跳河的样子,也不说话,也不停步,这啥时候是个头呢?夏雨眼珠子转来转去,朝周围看看,突然一个趔趄,顺势坐倒在地上。
“哎哟!这石头太多了。”
“啊!你没事吧?”
看见夏雨跌倒,陈婷婷终于从迷糊状态反应了过来,急忙凑过来查看。
“婷婷,我俩可都是病号,按理应该躺在床上让人伺候,锻炼也得找个平整的地方,跑这来玩石头剪刀布吗?”
夏雨一边说,一边找了两个大块平整的石头,示意一起坐下。陈婷婷见他没事,也收起了继续溜达的心思,挨着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幽幽问道:
“老夏!你说我该怎么办?”
夏雨听了哭笑不得,什么事该怎么办?不过他最近和几个女人都打过交道,知道女人思考方式另有玄机,倒也不觉得奇怪。
“你,你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样能行吗?可我已经知道了啊,那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骗别人良心不安,骗自己怕什么,十分对不起自己?”
陈婷婷突然反应过来,白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又说道:
“以前我心里难过了,就喜欢一个人坐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河水,什么也不想,看着看着,就有一种扑进去的冲动,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自己猜的没错,她还真有过跳河的打算,想想自己是个旱鸭子,还是得防着点。夏雨看看位置,还好,离河面挺远的。
“老夏,你还记得那本书吗?”
“什么书?”
她转过头来,静静地盯着他,眸子里似喜似忧,如一汪秋水,蕴藏着无数往事。
“那本诗集,小时候你送给我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他当然记得,十三四岁的人了,这种事怎么会忘记呢?
“戴望舒诗选吧,58年版的,现在都成古董了,哎!当年一冲动,送给你了,后悔了好一阵子呢。”
她听着他的调侃,眼光波动了一下,又转过头去,望着浩浩荡荡的河水。
“有一阵子,我经常带着它来河边,里面的诗我都能背下来,但我还是喜欢翻看,握着它,心里就觉得踏实。”
“河边读诗,倒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要是有一杯茶,就更风雅了。”
夏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杯茶来,来此日久,他也入乡随俗,开始拿罐头瓶泡茶了。
茶还是热的,他拧松了,递给她,又掏出饼干来,往她嘴里塞了两片,给自己嘴里也塞了两片。
她双手握着茶杯,一股暖意从指尖流向双臂,又传遍全身。轻轻嚼了几下饼干,泪花闪动,不由自主又滴了下来。
“我那时候经常想,为什么我在这里,你又在哪里?是不是顺着河一直往前走就能见到你,可又想起你说过,几千里远,这么大一个国家,上哪找去,只好放弃了。”
“是不是很可笑?”
她咳咳笑着,用一只手抹着眼泪,继续说道:
“你送给我一本书,让我知道了许多事,许多从来没有的感受,我就想,你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只起个头,算怎么回事,你就不能多一点点吗?哪怕一点点……”
“我来一次就想一次,然后又失望一次,最后我终于知道,没什么指望了,就当一场梦吧,这都是命……”
“可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告诉我……”
她终于举起了拳头,一下又一下捶在夏雨身上,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