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典是皇甫嵩的老部下了,双方人马数十万的大阵仗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在他的凉州老家,一个部落和一个部落因为一头牛都能生上千人的火拼,各郡太守有时各看不顺眼还会拉出人马来干上一仗,可谓是正经杀到四十岁的男人。
郭典有时也因自己的年岁而沾沾自喜,因为在他的家乡,很少有男人活到四十岁还肢体完好。在那个保全性命都成了奢望的地方,像郭典这样活下来的男人可谓是吃够了苦头。
延熹二年,当初郭典才二十几岁,他追随‘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颖投军,征讨西羌叛乱。辗转数年,后来因逢义之战于逢义山随段颖大破先零诸种而有功,先后任北地郡灵县尉、北地都尉。
皇甫嵩在后来任北地太守,成为他的上司,随后继续征讨西羌、黄巾,终于累功升任巨鹿太守。
郭典立在平乡城头,撑着前方女墙上的城垛,看着远方燕北在南门外布出的浩荡阵势面露不屑,他看不起燕北这种不通战阵的草包。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只有没有,原先郭典在大6泽畔设伏时,远远地望到燕北在中军大呼小叫的模样,竟是凭着个人威信阻住了前军的溃败,当时在心里对燕北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也正因如此,他担心弄巧成拙,未敢在城外布下伏兵……现在郭典心里却有些后悔,哪怕他看不清燕北是如何布下阵势的,可他知道,如果此时此刻在城外他有一千伏兵,今夜就可大破燕北!
打仗并非只依靠主将威信就能取胜,更何况……根据那次试探性的突袭,燕北麾下的将领个人勇武都还不错,但要说统兵之能?
郭典不屑地在城头笑了。
看着远方奔驰来的几骑,郭典对身旁的副将说道:“命弓弩手准备,稍后不必管他说什么,说到一半看我手令,乱箭齐。”
“府君……这恐怕不妥吧。”军司马是个方才弱冠的年轻人,名叫高览,闻言有些难下决定,抱拳答道:“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我大汉郡国兵。”
郭典拍了拍副将的肩甲,看着高览年轻的面孔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皱眉说道:“难道对待叛军我们也要以诸侯之礼对待吗?叛军就是叛军,不需要多说任何事情,直接剿灭才对!”
“看看如今的情形,前日大6泽伏击你也在场,叛军士卒的作战能力与我等不相上下,而其数目三倍于我等,无论怎么打对我等都是一场考验。我等依仗坚城粮仓无惧围城,可难道周围几座小县也有媲美平乡的粮仓吗?”郭典有意提点副将,紧接着说道:“射死传信之人,必将使贼燕北愤怒,趁此机会单面攻城我们的压力会小不少,只要死守住一次攻城,夜间敌军必然士气大挫!”
不待郭典说完,高览便已了解郭典为破敌而做的良苦用心,点头说道:“到时敌人第一次进攻,城中守备军械充足,必能给叛军造成极大伤亡,若夜里敌军只剩两千兵马,我等依靠夜袭击破贼军!”
郭典爽朗大笑道:“不错!”
无论夜袭还是突袭,都需要摘选胆大勇猛的敢死之士,正所谓一人拼命百夫难挡,若能选出五百个拼命敢死的好手,哪怕燕北手里有两千名睡梦中的士卒也无法阻挡溃退的局势。
只需要一番冲阵,若燕北最终只剩千余名溃卒,他还敢来打平乡城吗?
即便他率领大队乌桓人马卷土重来,郭典就更好对付了,率领平乡百姓向南逃难,运走所有的物资军备与粮草,一把火烧了城池只留给燕北几面坡城墙,让他拿去玩吧。
等他重来,郭典早跑到广平郡了……到时候百姓没了家乡,脱离生产的男丁一多,郭典难道还愁如何募集兵员?
整个武库的军备都能让他武装在乡勇身上,到时上万乡勇未必不能大破叛军。
郭典跟着段颖与皇甫嵩打了一辈子的仗,这个带着凉州蛮子特有狡黠的老男人心里算盘打的门儿清!
城墙之下,皮肤黝黑的张雷公擎刀驰马已奔至百步之外,他到底还有几分心计,不敢离城太近怕被强弩穿身,躲在强弩直射的距离驻马大喝道:“城上守军听着,俺家校尉燕北念都是黔出身,何必为难黔,若开城献降,秋毫无犯……奉上郭典级者,赏百金!”
张雷公的距离有些远了,高览有些拿不定主意,倒是郭典笑了。
“这燕北,比郭某想象中聪明。取白纸与弓箭来!”郭典将白纸缚于箭上,一箭射至城下六十步,朗声说道:“请阁下将回信带回!”
张雷公不知有诈,再看弓箭只能射出六十步,哈哈笑着驱马,方才将箭矢捞在手上转头打马,城头便传出一声暴喝。
“放箭!”
紧接着,雷公匆匆回头,只见瓢泼箭雨向他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