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柳轻心使人送来的信之后,李渊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个,银制的小盒子出来,递到了止水面前。
这名唤止水的少年,朱时泽曾跟他提起过。
只是,她不曾料到,他真的会来,而且还来的这么快。
“王妃可有什么话,让你转达我?”
细细的端详了一下止水,李渊茹便发现,他左边脖子上的皮肤,与他原本的皮肤,颜色略有不同,瞧样子,应是新近才长出来的。
但她没直言跟止水问询,而是收了目光,动手拆机起了那封信来。
朱时泽受成国公朱希忠所招,回燕京城里去了。
她死而复生的这事儿,还未得着成国公府那边的“认可”,所以,不便与他同行。
而这封,由柳轻心写来的信,却不能就这么放着,使人送回成国公府去,也不甚妥当。
毕竟,柳轻心在明知,朱时泽欠了这止水人情的情况下,还遣他于这般寒冷天气,把信送过来,定有她的深意,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王妃说,这信里所写,是他就近期所得消息,猜测的可能,时泽少爷要不要信,想不想有所动作,但凭他自己喜欢,勿需勉强。”
止水没有伸手去接,李渊茹递到了他面前的那只银盒子。
他不想得到任何的,来自于朱时泽的馈赠,哪怕,是出自他嫡妻之手的,也是一样。
没有什么,能换回他爹娘的命来。
金银财帛不能。
愧疚歉意也不能。
他嘴上说着,已与朱时泽两讫,自此与其一拍两散,无恨无怨。
但心里,又怎会真正,没有丁点儿计较!
毕竟,他们一家,是施恩之人,而作为施恩之人,他们的好心,却并没有得到好报。
可他并不想手刃朱时泽。
因为,在他看来,想来,以朱时泽的脾性,会缠绕其一生的懊悔,远比他捅其几刀,要深刻的多,煎熬的多。
人的心,都是一点点变硬的。
曾经,他也是个单纯少年,仰慕朱时泽那横刀立马英雄的单纯少年。
曾经,他也如与他同龄的南疆孩子们一样,举着剥了皮的树枝,骑着使藤条捆绑出来的马儿,追打嬉戏,扮演带兵的将军,与敌人对阵沙场,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朱时泽一般,大杀四方,护大明朝边境常安。
但现在,不,应该说,是自他于成国公府后门,被人使滚烫的热水,浇伤了半边身子,险连自己的挚友,都一并拖去了阎王殿之后,那种期许和意愿,便戛然而止了。
梦碎了。
他再也不想成为,像朱时泽一样,横刀立马的英雄了。
或者说,已于那次生死一线中看明白,横刀立马,受万人敬仰的英雄美名,总不可能,是他这种平民,有望染指,云和泥,自出生那刻起,便是不同的。
如今的他,只盼余生,都能守在那个,不管遇上什么样的艰难,都能笑得没心没肺的“傻子”身边儿,照顾他,给他料理一切,乱七八糟的琐事,再不让他,遭旁人欺负。
倘若可以,他还想当一个“鬼”,于黑暗中,扼住昔年,害死他爹娘的那幕后黑手的喉咙,让其窒息而死。
“这盒子里,装的是一些西域的草药种子。”
“王妃喜研医道,想来,该是会想种些玩玩儿。”
“我身子刚好,不便出门,身边儿,又没几个堪用的人,没法儿亲自去给她送,可好烦你,帮我给她捎回去?”
见止水对自己抵触颇多,李渊茹不禁勾唇一笑,将那只银盒子,硬塞进了他的手里。
有些事儿,只能徐而图之,欲速则不达。
人身体上的伤,能用药石来解救,心上的伤,却并不那么容易治好。
这是她夫君昔日欠下的债。
她只做其嫡妻的,自然也有义务,为其分担一二。
“王妃只让我来送信,并未说,还要帮她带回什么东西去。”
“夫人若诚意相送,还是遣个自己信得过的人,亲自走一趟罢。”
“毕竟,您这种贵人拿出的物事,大都金贵的紧,倘不慎于路半遗失,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可赔偿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