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无财,二无势,拿什么跟人家硬碰?
命么?
呵,他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不敢显山,不敢露水,把尊严给旁人践踏脚下,就是为了能换个余生安稳,哪曾想,时运不济,选了个瞧着最保准儿的,却险些连自己都搭上!
跟人拼命?
别,他还没活够呢!
“皇兄谬赞。”
“轻心商贾世家出身,没什么才华,还小气的厉害,怎比得上那些名门显贵出身的小姐。”
“三爷也是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对外,两人口径一致,说的是为了换取治蝗方剂,翎钧遭了柳轻心师父逼迫,才不得不把她娶回三皇子府做正妃,治蝗药物,会作为柳轻心师父给的陪嫁,随送嫁车辇散发。
从皇榜上得知此事的百姓,无一不对翎钧这牺牲自己,心系民生疾苦的皇子交口称赞,对柳轻心这有师父荫蔽的,得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商贾出身姑娘,羡慕到了骨子里。
“弟妹真爱说笑。”
“旁人不敢说,那煞星的脾性,铃可是早有领教。”
听柳轻心拿“市面”上的套话搪塞自己,朱翎铃不禁下颚微收,浅浅一笑。
这世上,能强迫翎钧做他不喜的事的,唯有他自己,连隆庆皇帝,都只能是跟他“商议”,用能“说服”的了他的理由或物件,跟他交换。
让他为了百姓疾苦,娶自己不想娶的人?
开什么玩笑!
他生于皇家,看惯了权贵们的言谈举止。
虽然,女子之于他们,多得是利益交换筹码,或一时见猎心喜,但相较于百姓疾苦,还是要在“价值”上略胜一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是个说辞,用来哄百姓们高兴,给自己造名声拥戴的,哪个当权者,会当真用来做自己的行事准则?
“脾气这东西,是可以磨得。”
“这些年,皇兄不也没少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辛苦?”
有的事能认,有的事不能。
柳轻心笑着看向朱翎铃,用几句能引起他感同身受的话,将她和翎钧故意摆到明面儿上的说辞,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一边,是能让你于日后,永不担忧疾病伤患,家境殷实,还能平衡燕京势力,助你于百姓中扬名的帮手。”
“一边,是狼子野心,时时惦记左右你决定,又背靠大树,让你心有盛怒而不敢言说的武勋。”
“若让皇兄选择,皇兄是会选前者,还是后者?”
说罢,柳轻心缓缓的伸出左手,当着朱翎铃的面儿,不紧不慢的捻了捻食指和拇指,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他,自己已经发现,他是用左手拿剑的,而且,练剑多年,武技不弱,并非如外界所传的那样,是个除了溜须拍马,什么也不擅长的“废柴”,更不似那些燕京名门世家认为的,是个“怂包”。
“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选后者。”
柳轻心的动作,优雅而淡定。
没看懂她意思的朱翎铃,本能的模仿了一下,便发觉,她碾磨的位置,正是自己常年练剑,磨出了茧子的地方,笑容,便不由自主的爬上了朱翎铃的唇角。
“翎钧的气运一直很好。”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资格跟他争抢。”
有些时候,态度,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虽然,很多时候,皇族之人的话,都不足为信。
但朱翎铃觉得,柳轻心此时的做法,的确是在跟自己要一个态度,不,应该说是,逼自己表达一个态度。
虽然,他不知他的这位看起来挺聪明的弟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既然她想要,还愿意信,本就不打算跟翎钧争抢的他,何乐不为?
“皇兄怕是误会了。”
听朱翎铃突然声明态度,柳轻心愣了一下。
继而,便明白,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轻心是想建议皇兄,若无心思,跟我家妹妹结成连理,便不要戏耍她,让她觉得,皇兄是对她有意。”
“沈家虽是商贾世家,不比燕京名门权势滔天。”
“但皇兄想必听过,去年时候,沈家曾为了一个外孙女儿,掐了中原与宁夏哱家的粮马生意,使其失了立身之本。”
“落雁是孙女,至不济,也不可能比个外姓人,更不得祖父荫蔽。”
柳轻心本就担心,沈落雁嘴里的绛先生,会瞧不上与沈家结亲。
这会儿,见识了这位“绛先生”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已是愈发肯定,沈落雁的期盼,是一准儿难成真了。
她不希望沈落雁失望难过。
但这世上,比失望难过更可怕的是,遭遇欺骗,并因这欺骗,尽失所有,万劫不复。
这时代,对女子并不“友好”。
一个像沈落雁这样,单纯可爱的姑娘,若……怕是,就只剩了,自己了断和余生孤独这两条路可选……
这,不是她该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