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氏强颜欢笑的模样,胡氏心中得意,便打算再说几句话就放了苏氏回去。就在这时,苏氏的乳母范妈妈便悄悄走了进来,在苏氏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胡氏看着便忍不住问道:“说什么呢,有什么事吗?”
苏氏的脸色便尴尬了起来,但还是恭顺地说:“没什么。只是我想着今日不是国子监的论道会吗,担忧我父亲口渴肚饿,便让小厨房准备了些茶水点心准备带过去。范妈妈吃不准每样准备多少,这才来问我的。”
胡氏的眼睛一亮,“哦”了一声,又忍不住说道:“这样说来,我也该给亲家父尽点心。来,椒儿,你也拣几样点心和上好的茶叶给亲家父送去,去吧。”
椒儿是胡氏从家庙出来后,胡家新送给她的大丫鬟。她闻言看了胡氏一眼,便应声下去挑礼物了。
苏氏心中冷笑,没有再多留便告罪出来,和身边的范妈妈吩咐道:“既然一起去,就不用把椒儿盯太紧了,不给她留点余地,她怎么好下手呢?”
范妈妈的眼中也带了愤恨,忙道:“奴婢省得,少奶奶放心。”
另一边,叶琼受邀来到苏氏院中时,才知道苏氏去给大伯母胡氏请安去了。叶琼不由得有些担心胡氏又会刁难苏氏,便急匆匆地赶去胡氏的院中,谁知行至途中,路边却突然斜刺进来一个小小的黑影径直往叶琼身上撞,惊得随行的杜鹃瞬间拦在了叶琼身前。
只听一声“哎哟”,杜鹃和那黑影一同被撞得个结实,叶琼听着那声“哎哟”有些眼熟,仔细看来,那黑影不是叶珀,又是谁?
叶琼忙把杜鹃和叶珀一同扶起,笑着亲自拿手帕替叶珀拍着身上沾的泥土,笑道:“怎么是珀哥儿,突然就跑出来了,也不当心些,小心叫你爹爹知道。”
叶珀却红着脸,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的样子,紧紧抓着叶琼的袖子不说话。
叶琼心下纳罕,便半蹲下身,使自己的眼睛与叶珀的眼睛平齐,细声说:“珀哥儿,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珀哥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眼前平和亲切的堂姐,这个上次在祠堂里救了他的、他除了父亲以外最佩服的人,心中下了决心,终于扭扭捏捏地说:“琼姐姐,你说,若是你亲眼见到一个亲人犯了两回错,甚至第二次的错可能危及了人命,你会怎么做呢?”
叶琼心中一惊,对于叶珀话语中指向的是谁,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还来不及说话,叶珀却又自言自语道:“不对,学堂的夫子曾经说过,亲亲相隐,我不该说的……”
听到叶珀说起亲亲相隐,叶琼心中更加确定,叶珀说的正是大伯母胡氏。
见叶珀犹在踌躇之中,叶琼只能轻叹一声,说:“亲亲相隐是无错。可是若是眼看着亲人继续犯错却不加以阻止,使无辜之人受到伤害甚至失了性命,让亲人惹上人命官司最终以命相偿,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孝呢?”
叶琼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听得叶珀面无血色。
叶琼的心中划过同情,却知将话点透,才是对叶珀最好的安排,便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那些被伤害的人,又何尝没有亲人呢?你的亲亲相隐,却有可能破坏他人的天伦之乐,这样的亲亲相隐,对被伤害的人公平吗?”
叶珀双拳紧握,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愧之色。
叶琼的眼中闪过欣慰。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请叶珀想一想他的嫂嫂苏氏,苏氏如今正怀着身孕,上回苏氏腹中的孩子就是大伯母害的。叶珀会为堂嫂苏氏的事情感到羞愧,果然是个好孩子。
叶珀仍旧一言不发,叶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发顶,说:“珀哥儿,琼堂姐说得再多,做选择的还是你自己。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有你自己的道理,琼堂姐都会理解你。”
叶珀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说话。
叶琼见此,便想主动转开话题,正要问问苏氏的情况,就听喧闹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叶琼定睛一看,不远处,范妈妈正带着一队丫鬟婆子风风火火地过来,队伍中,白鹭正亲自押着一个发髻散乱的丫鬟。
范妈妈神情急切,险些没看到站在路边的叶琼和叶珀,等走进了才发现,忙向二人请安,一边将目光不住地在叶珀的身上打转,一边向叶琼说道:“琼姑娘来了呀,这是要去寻我家少奶奶吗?可不巧,少奶奶正在松鹤堂和大老爷说事情呢,要不,您和我一道过去瞧瞧,大老爷肯定不会介意的,少奶奶也能安心些。”
范妈妈说苏氏会“安心”,却不是“高兴”,叶琼便听明白了范妈妈的弦外之音,是松鹤堂的事情有些大,苏氏需要她的帮忙才能安心将事情处理好,便笑着说道:“既然堂嫂在松鹤堂大伯父那,我自然也是要去见大伯父一面请个安的。”
见范妈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叶珀身上,叶琼知道范妈妈的顾忌,便转头对叶珀说:“珀哥儿,你不如……”
叶珀却打断了话,抬起头说:“琼堂姐,我也想去松鹤堂,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叶琼的瞳孔微缩,心下更是添了几分同情和欣慰。
叶珀的眼睛清亮,他能这样说,便是已经下了决定。
叶琼暗叹一声,向叶珀轻轻点了头,又对范妈妈说:“范妈妈,珀哥儿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便一道走吧。”
范妈妈心中狐疑,以三房这位琼姑娘的聪慧,怎会看不出来大房将有大事发生,叶珀这样的小孩子是不好掺和的。但叶琼既然这样说了,便自有她的道理,范妈妈便笑道:“那便一起吧。”
叶琼颔首,轻轻拉起了叶珀汗湿的手,向松鹤堂走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