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在临川,他病重多年,竟忽略了令姜的变化。等到他病愈之后,这才发现令姜已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一个颇有思虑手段的小娘子。
神宫的谋算还有私采之案,更是叫人瞧见了她的聪慧和稳重。
彼时,他只觉欣慰自豪,长在他身边的令姜,到底长得甚好啊!
有着这般手段,再加之身后还有贺家支撑,便是以后嫁人了,也是无人能欺顺遂一生。
然而,南诏一行姚州之后,她突然声名鹊起,一下子名扬大周,甚至被皇帝看到了眼中,进了不缘司。他这心中便不安起来了。
对贺氏的七娘子来说,做一个有些才华,通些玄术,还有些聪慧的小娘子是最好的。
她可以出色,可以夺目,可以是临川的一颗明珠,却不好璀璨到万民皆知,连皇帝都不得不侧目的地步……
鬼蜮伎俩尚可防备,然而那皇权威势,岂是人力可挡?
贺相山忧心忡忡,贺令姜却不知晓他心中忧虑。
不过,他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在贺家还没有足够多的权势自保之前,过盛的风头反而会招致危险。
她不知贺相山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皇帝为何又偏对贺家颇多芥蒂警惕。
每每提到此处,贺相山都是避而不谈,他既如此,贺令姜也便不好再多问。
思来想去,能够让一介帝王芥蒂多年的,也只能是与皇权有关了。
贺家曾出过一位太子妃,而后在宫乱之中随着懿文太子一起去了,连着两人膝下的太孙和肚中孩子都没了性命。
贺家作为太子妃母家,其权势地位自然与太子妃休戚相关,亦是坚定地站在太子一方的。只谁都没想到,懿文太子夫妇连着东宫血脉都遭了不幸,反而是那个曾经不受圣人重视的皇二子成了大周之主。
新君登基,贺氏这个曾经的太子妃母族,自然落得了个尴尬地步,灰溜溜地离开郢都回了祖籍临川。
但若只是如此,贺相山不该如此避讳才是。
贺令姜心中疑惑,却也只得暂且按下,答贺相山先前的叮嘱:“女儿知晓了,之后会多注意些的。”
贺相山点点头,感叹道:“你做事,阿爷还是放心的。只如今咱们毕竟是在郢都,皇权独大,权贵云集,万事还是要小心……”
“那私采案已然隐隐露出了些苗头,除却太子被无缘无故牵扯在内,其间似乎还有范阳卢氏的身影。”贺相山叹道,“卢氏是大族,若就此牵扯出来,朝堂怕是又是一番动荡。”
范阳卢氏?
贺令姜挑眉,这范阳卢氏地处偏北,亦是北上的必经之地,这么说,那私采的铁矿和炼制的器物十之八九是经由卢氏地界,绕过北境偷偷运到了北狄人手中。
范阳卢氏如今正有人在郢都为官,且官职还不小,是正四品的少府监,掌管百工之技,统左尚、右尚、内尚、司织、司染、铠甲、弓弩、掌冶等署。
铠甲,弓弩啊……
再想到那运到北狄的铁器,贺令姜眼中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