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媛不知皇后召见的原因,可裴瑾廷是知道皇后召见是为什么。
太子如今病逝。
皇后膝下无子,她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不可能就如此放弃。
这样急切地召他进宫,无非就是那些事罢了。
前些日子对他展露出真正面目,无非是怕他抢了太子的风头。
可现在,皇后只剩下他这个受宠的侄儿了。
裴瑾廷目光微凉,跟着传召的内侍进宫去。
太子病逝后,皇后把凤仪宫当成了禅寺,在里头代发修行。
听外头的宫人禀报裴瑾廷来了,皇后抬起眼,从蒲团上起身。
她握着佛珠,示意裴瑾廷跟她去外殿。
窗边的罗汉榻上,已经摆放好小几,红泥小火炉上冒着滚滚热气,屋子里茶香袅袅。
“我们已经许久不曾在一处安静地喝茶。坐吧。”
皇后盘腿坐在罗汉榻上,为裴瑾廷倒了一盏茶。
裴瑾廷之事微微颔首,并不言语。
曾经皇后对他的确是真心的好,姑侄俩无话不说,那时他还曾想过,为什么承恩公夫人对他也很疼爱,中间却好似带着一层淡淡的疏离。
皇后却没有。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为什么。
他从一出生,就是一枚被放弃的棋子。
皇后对他的真心,不过是愧疚之下催生的。
那些愉快的记忆,到最后,每每想起,只有讽刺。
若是没有皇后前些日子的反目,他对太子未必会下那样的狠手。
他又不是木头人,也有心,哪怕皇后的真心掺杂着杂质,他也很是感激。
此刻,皇后重新提起那些日子,不提正事,先邀他品名,真可谓用心良苦。
皇后撇着茶汤,见裴瑾廷并不用茶,微微垂眸,道,“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成家立业。”
裴瑾廷淡淡道,“多谢姑母这么多年的教导。”
皇后笑笑,“是你自己上进,虽说有些日子走了点歪路,好在现在一切都好。”
歪路?说的是那他那么多年章台走马,醉生梦死吧。
可那何止是歪路?一般的贵族子弟,进了这么条路,一辈子也就毁了。
皇后饮了口香茗,看了眼裴瑾廷眼前未动的茶盏,“今岁的白茶还未上贡,这是去岁的。你将就喝吧。”
白茶,从前裴瑾廷到凤仪宫都会用上一些。
裴瑾廷并未动,只是笑道,“姑母这里的茶一向是最好的。只是,臣早就不爱用白茶。”
皇后哪里看不出裴瑾廷和从前判若两人的态度。
“景珩。你是不是还在怨姑母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你也知道……”
前头这么多的铺垫下,重重的推进,终于到了这一步。
裴瑾廷知道皇后想要说什么,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他摇摇头,“若是没有姑母,也没有臣今日的荣光,臣万万不敢有那等大逆不道之念。”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大逆不道?你的确是不敢,你只是在本宫心上戳刀子。”
裴瑾廷心微微沉了沉,不知道皇后说这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