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斟酌,朱塬试探道:“祖上?”
这是个谐音梗。
老朱听着,瞬间理解。‘祖上’同音‘主上’,当然又不等于‘主上’。
其实对于称呼,老朱也习惯了下面人的乱七八糟。
有人喊‘主公’,有人喊‘主上’,有人喊‘陛下’,有人喊‘上位’,有人喊‘主子’,前几日浙西又送来了一些儒士,称呼更是五花八门,‘万岁’、‘官家’、‘老大人’等等都出来了。
老朱对此的态度,只要知道是喊自己就行。
没有强令更改。
没法改。
就像跟了自己最久的一些老兄弟,想要在后来者面前显示身份,坚持喊‘主公’,他总不能摆架子说咱是皇帝了你们以后不能再这么喊。
那就伤人心了。
朱塬这个‘祖上’,倒是绝无仅有的独一份儿。
还不会被外人看破。
于是点头。
还想笑骂一句油滑来着,想想这小子今天说了这么多……就不骂了。
快速把今天从朱塬这里听到的一些想法记下,老朱连带朱塬绘制的那幅简易世界地图一起卷起来拿在手中,站起身,又看了看那支钢笔,想起一事,说道:“还说要做几支精致些的赏给标儿,看来你这藏有现成好的,拿出来俺瞧瞧。”
朱塬陪着老朱一起出了厅堂,在门口喊来赵续吩咐几句。
赵续很快捧了一托盘十几支钢笔过来,都是这些日子做出最好的一批,托盘上还有用陶瓷瓶子盛装的专用墨水,定制的陶瓷瓶子,与后世墨水瓶类似,连瓶口都带螺纹,配铜制瓶盖。
老朱直接拿起一支缀满各色细碎宝石的钢笔,却是似笑非笑地瞄向朱塬。
朱塬连忙赔笑道:“这是女式钢笔,恰好适合给娘娘。”
老朱轻哼一声:“皇后才不喜这种。”
说着示意赵续道:“都给俺包起来罢,还有这……这墨水瓶子恁花哨作甚,还装不了多少,再拿几瓶来。”
朱塬:“……”
不喜欢还要都拿走,咱不带这样的。
等赵续去打包,老朱又看到西墙上的破口,说道:“那里,让将作司……唔,你这宅子也小了,往外扩扩罢,不能进了门就是花园。俺见这岛也就百来亩,都圈下,具体如何改建,明儿我让单安仁过来,你和他商量,一应开支都从公上支取。”
朱塬:“……”
这不对啊?
不过,想想又对。
老朱自己是节俭,但对子孙……那也是真的好。
当下,朱塬再看向老朱,差点要脱口而出:祖宗,钢笔您还要吗,我再做十几斤出来!
随即又悲伤了。
自己这体力,连当下的破园子都走不过来。
赵续包了笔墨送来,老朱让侍卫拿了,又让朱塬停步不用相送,自己直奔那墙上破口而去。
等老朱身影终于消失,朱塬一屁股坐在檐下台阶上。
好累!
朱塬没有前世很多国人那种如果历史怎样怎样后来的中国会如何如何的情绪。
历史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前世财富积累越多,地位越高,朱塬对很多事情其实是越悲观的。过去如何,现在如何,将来如何,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个人,让自己活好就是。
然而,到了这里,朱塬不得不为老朱画出一个又一个大饼。
将来?
恰如老朱今日点破的那一点,历史既然改变,将来,可能更好,也可能更坏。既然一只蝴蝶都可能造成一场飓风,哪怕知道方向,哪怕拥有‘棋谱’,也难挡太多的变数。
朱塬正无聊思考人生,身边很快有人围了过来。
写意语气里满是关切:“小官人,快起来罢,地上凉。”
朱塬抬头看去。
这么坐着,一个个就更高了。
朱塬点了点女人里最高的青丘,应该超过一米七,自己哪怕站着也只到她胸口:“来,背我回内宅。”
青丘听话地上前。
很快趴在女人身上,香香软软的,朱塬就不思考人生了,脑袋埋在女人脖颈间,又笑:“想不到我也能体会童养媳的感觉。”
青丘脸庞微红。
朱塬磨蹭着嗅了嗅,赞道:“好香。”
说着还小小咬了一口,在那白皙上留下一朵小草莓。想起一事,又问:“对了,你女儿接过来了吗?”
青丘行走间的身子微微一僵,很快重新前行,小声道:“接来了。”
朱塬道:“接来了就好,就是名字要改,叫什么不好,非叫绿茶。正所谓男《楚辞》女《诗经》,等我抽空再翻翻《山海经》,给她挑个好名字。”
青丘:“……”
周围:“……”
只有洛水轻笑了一下。
小官人在逗趣,都听不明白。
这么想着,洛水还看了眼青丘。
这女人……
她对青丘的评价只有三个字:不自知。
对自己美貌不自知,小官人对她好也不自知,整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突然没着落一样。洛水觉得吧,或许,大概是这女人从小没被人好待过,才会如此。
事实应该就是这样。
否则,出身似乎也不错,稍微聪明些,有主见些,也不该被送作二房。二房就二房了,有了女儿,竟然还会被卖掉。
很快来到内宅卧房。
朱塬坐在床上,任由女人们给自己脱掉外袍鞋子,看向脚边的青丘,发现一事,笑问道:“我又发现一个问题啊。”
大家看过来。
朱塬道:“这年代应该开始裹脚了吧,你们为什么都没有裹脚,怪不得青丘刚刚背我那么稳当?”
四个女人顿时都怔住。
青丘还软在了地上,一副被揭破的可怜模样。
连一向解语的洛水都开始躲闪目光。
朱塬见姑娘们不动,自己脱掉了夹袄,只剩小衣,拉开被子自己躺下,笑着道:“怪不得青丘和洛水你们都那么便宜呢,看来我还是上当受骗了。”
青丘垂着头开始掉泪。
洛水见小官人脸上的笑意,放松一些,小小反驳:“小官人,奴不便宜。”
朱塬摆手:“好啦,我可没说自己喜欢小脚。好好的脚丫裹成畸形,那简直可怕。抽空我就和陛下聊聊,颁布一道法令下去,禁止再有裹脚的行为,谁家父母敢再强迫女儿裹脚,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说着说着,朱塬困意袭来,声音越来越低。
又抬臂,捉住写意配合地伸过来的一只小手:“我即兴作了一首《念奴娇》,听听,可不可以传诸后世,”说着开始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写意听着,看向旁边留白,面露担忧。
这不会又要……
留白小心提醒:“小官人,这是苏东坡旧词。”
朱塬被打断,假装生气地睁眼瞪过去,放开写意小手,转过身换了个舒服姿势:“都出去吧,小官人我要睡觉了。不许馋我身子,我这小身板可受不了你们折腾。”
说完又开始念叨:“唉,大明就是这点不好,连个文抄公都做不了,我总不能抄四大名著吧,那多累,更何况几百万字啊,谁记得住,我特么又没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