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半个时辰的一堂课,朱塬讲解过潮汐的形成原理,又回答了堂上诸人稀奇古怪的各种问题,看看时间差不多,便总结道:“明白了道理,就是应用。刘琏,你们一群人的天文和数学都比我好,我的要求是,通过对月球轨迹的计算,以后每月做出一份潮汐时刻表,包括每月大小潮汐何时出现,每天涨潮与退潮的准确时间,不能是沿海百姓那种简单的判断,必须精确到一刻钟的范围内,以供航海之人参考,有问题吗?”
有!
刘琏想说自己想问的问题可太多了,这短短一堂课时间怎么够!
不过,面对朱塬严肃的表情,刘琏暂时把各种疑惑压在心里,没有打岔,认真点头道:“翰林,下官没问题。”
即使没有朱塬的讲解,古人通过长期观察,也掌握了月球盈亏的准确规律。
现在,明白了其中道理,对于一群这年代最顶级的数学家和天文家而言,推算出每月乃至每天的准确潮汐时刻,更不是问题。
朱塬满意地点头:“想来也是没问题的,让你们预判天气,一群人虽然都还比不过一个柳老七,但气象过于莫测,情有可原。潮汐是规律性的,如果还做不出来,我只能把你们都赶回金陵了。”
刘琏不禁苦笑,又想起朱塬最近招募而来的那位柳姓老者。
柳老七,明州慈溪人,没有大名,族中排行第七,年轻时叫做柳七,还被人调侃与宋朝的那位大词人同名。
现在老了,就叫柳老七。
柳老七从孩童时代就有着一种预判天气的本能直觉,准确率非常高。因为这种神奇能力,据说其出生的渔村在他从小长大那十几年,村民出海打鱼,没有一次因为风暴出过事故,因为总能避开。
如此神奇的能力当然被人注意到,柳老七才十九岁,就被一位海商邀请出海。然而,只是第一次出海,船队就意外遇到了风暴,只有柳老七等寥寥几人侥幸生还。
柳老七以为是自己总能预判天气惹怒了龙王,才有当年那一劫,逃回之后就直接换了生计,搬离海边,转为务农。
不过,几十年下来,这种能力并没有丢失。
营海司公开向民间招募各种航海相关人才,柳老七的儿子送自己父亲来自荐,这些日子做过几次预测。
全中。
朱塬昨天兑现许诺,打算给对方一个正八品,老人家却说要考虑考虑。
暂时还没有给回复。
既然提起,朱塬也不觉得那位老人会拒绝自己的授官,便顺势又对刘琏道:“虽然柳老判断天气很大程度上凭借一些难以捉摸的第六感,但他本人几十年来的经验还是可以总结一下编订成书的。刘琏,你抽空和他谈谈。”
刘琏再次答应。
说完这件事,朱塬扫了眼挂满‘PPT’的宽大竖板,确认该讲的都讲了,便拍了拍手,对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稍稍等待,没人喊‘老师再见’。
古人……
没礼貌!
等大家纷纷起身开始往外走,朱塬吩咐黎圭把刚刚的一系列课件重新整理好,今后就是营海司的教材,自己来到与黎家老四黎臬坐一桌的乔安身边。
上次跟随华高一起出海,寻到海寇,乔安不仅率领自己的百人队作为先锋,还擒获海寇贼首一名,立了头功。
不过也受了些小伤,最近一直在修养。
见朱塬走来,乔安和黎臬连忙都站起身。
朱塬没开口,只是拿过乔安的笔记翻了翻,嗯……回到这年代,终于见了个比自己的字还一般的。
找回了一些自信,朱塬轻声提点了乔安几句,还叮嘱有问题就向黎氏兄弟请教。说过几句,注意到方礼还留在这儿,示意了下,自己先出了教室。
方礼昨天才从台州返回,带回了两千多人。
转到隔壁一间屋子,这里算是朱塬的私人办公室。刚进门,朱塬还没来得及开口,方礼就扑通跪了下来:“大人,父亲让我感谢你对方家的救命之恩,父亲还说,方家今后但凭大人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塬有些意外。
等方礼连续几次顿首后伏地不起,才大概反应过来,也意识到,相比金陵时方礼跪求他帮忙说好话的那次,这一次,明显不同。
沉默斟酌片刻,朱塬道:“你起来吧。”
说完转到办公桌后坐下,看着对面起身的方礼,问道:“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方礼微微躬着身子,说道:“父亲被陛下授了福建行省左丞,食禄而不知官。”
朱塬笑道:“很好的结果,以后安心享晚福。方家的将来,就落在你身上了。”
“大人,卑职还有两个弟弟,大人若是需要……”方礼再次拱手说着,忽又反应过来,连忙道:“……不用给甚么官职,只愿领受大人驱使。”
朱塬摇头:“不能这样,容易显得你们方家又急切了,让他们安心赋闲几年吧。还有,你父亲那边,别得了官职就变了态度,以后还是要偶尔主动去问候陛下,若是陛下和娘娘的生辰,或者其他事情,更是不能忽略。”
“谨记大人教诲,卑职会立刻让人回金陵传话给父亲。”方礼恭敬地这么说完,又道:“大人,父亲让人捎了些礼品过来,不是甚么贵重东西,还是父亲为了和陛下说上话,收集来的书籍海图等物,希望送给大人聊表心意。”
朱塬笑着点头:“那就让人送来吧。呵,今天恰好是我生日,算是一份生日礼物。”
方礼没想到还有这个转折,顿时又跪了下来,叩首道:“卑职恭贺大人生辰,祝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朱塬:“……”
怎么感觉七老八十了一样?
还不如祝我长得又高又帅,还能长长久久。
这么又说了几句话,叮嘱方礼自己生日的事情就不要外传了,不想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