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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褒城离骆驼东庄甚近,不一时早到。
入了褒城,顺利找到了那家“沁香阁”茶楼,环视一圈,却不见华地宁的身影。
便捡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一杯茶水,边喝边等。
看那茶楼,装饰颇为华丽,更有一样,靠墙一侧挂着一排柞钟。
那柞钟由小到大,共是五只,合着宫、商、角、徵、羽这五律,便知这里一会儿必有说唱节目。
果然,客人渐多,从后堂出来一个老者,坐到柞钟旁边,手持一根细棍,敲了几下,言道:
“今日客人颇多,为助各位雅兴,小老儿为各位客官唱上几曲,若是唱得还将就,众位客官赏个辛苦费用;若是唱得不好,诸位客官海涵。小老儿先行谢过了!”
众人齐叫了声好,都停了手中诸事,等那老者开唱。
但见那老者,把细棍在柞钟上敲了几个来回,秦出一段引乐,那五只铜钟音调不一,声色各异,配合在一起,却是自成曲调,清丽悦耳。
那老者遂开口唱道:
“我车既工,我马既同。四牡庞庞,驾言徂东。
四车既好,四牡孔阜。东有阜草,驾言行狩。之子于苗,选徒嚣嚣。建旐设旄,搏兽于敖。驾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金舄(xi),会同有绎。决拾既佽,弓矢既调。射夫既同,助我举柴。四黄既驾,两骖不猗。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徒御不惊?大庖不盈?之子于征,有闻无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众人听那老者声清音亮,铿锵有致,甫一唱毕,早是掌声响起。
那老者便拱拱手,起身端个破木盆讨那赏钱。
众人纷纷把贝币投到盆里,也有一两个铜币。
一圈下来,便似又听了一曲乒乒乓乓的音乐。
老者回座,有人叫道:
“老人家端的唱得好!只是我等粗人,未曾读书,听不大懂那唱词,老人家何不说说这唱的是什么?”
老者把柞钟一敲,说道:
“这一篇唱词,乃是说的我朝明主宣王东巡田猎,会合诸侯的事情。
“词中盛赞车马齐整,尽显我朝威武,乃是宣示当朝太平,诸侯归心之意。
“这一篇词端的做得好,极尽一咏三叹之妙。”
又有人叫道:
“国家之事,我等草民怎能理解?老人家再唱个动情的曲儿罢。”
老者微笑点头,却又拿出一个小钟来,挂在柞钟旁边。
众人看这小钟与那几只柞钟却又不同,形状如盔,轻巧别致,许多人竟不认得。
老者在那小钟上轻敲一下,声音果然又有不同。
老者道:
“这一口钟,乃是唤作师口钟,却是用来唱那情曲最是适宜。”
当下,老者敲着师口钟,徐徐唱道: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括?鸡栖于桀,
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这一曲唱词虽短,却是婉转缠绵,节奏舒缓,意浓情深,听来令人动容,众人不由又是一片掌声。
一人叫道:
“少不得,还得请老人家说说唱的什么意思。”
那老者便呷口水,说道:
“这一篇词,却是写丈夫在外长久服役,妻儿在家怀念之情。
“每当黄昏,家禽和牛羊归来之际,便是那孤独的妇人涌起无限思念之时。
“虽则写的夫妻之情,却是饱含百姓痛恨战争,愿意过那太平日子之意。”
龙子西听了老者解释,不由想起前些时候经历的种种,想起那对老人家和那个妇人,忧民之心再起,不禁轻叹了一声。
众人听得兴起,正要哄闹老者再唱几曲,忽听远处传来马嘶之声,接着是人尖叫的声音。
门口的小二向外一望,惊道:
“惊马了!惊马了!”
104
且说龙子西一听有人喊“惊马了,”飞身跃到门口,果然见有一辆马车急奔而来。
那马逛奔不止,车子巅簸得厉害,后面一群人追赶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早有人和摊儿被车子刮倒,端的是一片混乱,万分惊险。
那车夫拚命想把马控制住,却哪里可能?
早是从车上巅下来,跌到路边。
再看那车,双轮已经松动,随时都有脱落的危险,车子里更是传出女人的惊叫声。
龙子西飞身迎了上去。
忽见路旁冲出一人,那人络腮胡子,身体强健,龙子西早看出正是华地宁。
只见华地宁待那马横冲过来,右腿一扫,那马前腿折断,扑地便倒。
那车身却是向前急倾,几乎倒立起来,早把车内的一个妇人甩了出来。
眼看那妇人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龙子西更不多想,双足点地,身子向前跃出,一把抱住了那妇人,几个旋转,卸了冲力,轻轻落在街旁。
自己的衣衫却是被那车辕刮了一下,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华地宁也已看清是龙子西,不由大叫了一声:
“兄弟!”
两人未及说话,后面的人早赶了上来。
两个丫头哭着过来扶住了妇人,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却当街跪倒,口称:“该死!”
那妇人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喃喃而道:
“且,且回府里再说话。把,把那两个壮士带上。”
便有人将妇人搀到另辆车上。
那跪着的士兵站起。
龙子西看了为头的一人,却发现竟然认得。
那人却是那天与蜀人争斗,被龙子西一行救了的卒长曲奇将军。
那曲将军显然没有认出他来。
曲奇冲他们两人一拱手,道:
“多谢相救!便请两位随我入君府,必有重赏。”
龙子西道:
“我们不要赏赐,就此别过。”
曲将军却一把拉住:
“夫人有命,谁人敢违?两位去了,或可免了我等的一顿责罚,还望成全。”
曲将军看着龙子西,突然奇怪地用手一指:
“你,你的胡子?”
龙子西抬手一摸,却是左边的胡子忽然松了下来,心道一定是刚才救那妇人时碰到了,刚才一说话便松了。
索性把胡子都扯下,笑道:
“曲将军别来无恙?还认识在下么?”
那曲将军一惊:
“啊?原来是你!你莫不是姓龙?你……你如何这般打扮?”
龙子西笑道:
“在下正是姓龙,我们上次见过的。在下是想去投那戏班社,才略装了装。这位是我的大哥华地宁。”
那曲将军大喜,对龙子西说去投戏班社半信半疑,也不深问,道:
“我们先进府里,然后再叙话不迟。”
龙子西还要推辞,那曲奇如何肯依?
两人只得牵上马,随曲将军一行,跟着前面的马车,直奔褒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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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拐了几个弯,便见一座府宅。
那府宅自是比骆驼东庄更显高贵。
进了府来,早有人请他们到一间屋子坐下,曲将军道:
“两位小坐,在下先去向褒君禀报。”
龙子西和华地宁见众人离开,急忙说了一会儿话,龙子西把这两天的情况告诉了他,华地宁嗟叹不已。
龙子西道:
“听他们的口气,这里八成便是褒城君主的府宅了。”
华地宁道:
“如此说来,我们刚才救的必是个重要人物。”
两人正说着,曲将军又回来了,说道:
“褒君有请。”
两人便随着曲将军来到了一间正厅。
只见正中坐着一人,四十上下年纪,头戴候冠,面色和蔼,却是自有威仪。
原来这褒君姓褒名珦,也是个开明之主。
他身边却立着个年轻人,约有二十一二岁,看上去俊雅风流。
曲将军单膝跪地,道:
“君主,两位壮士请到了。”
龙子西和华地宁也要跪,那褒君开口道:
“两位不须跪拜,请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