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消失了。
淄衣男子现在望着秦素时,又有了种俯仰尘世、无一可观的意味,就像秦素是一块木头、一片草叶。
那是长天看向泥土时的眼神,亦是神祗看向凡人的眼神。
秦素知道,她捡了条命。
“卿何至此?”他色泽浅淡的唇微微开启,秦素耳边,便有弦音乍响。
她抬起头,张了张口,忽见他披落肩上的丝染了绿光,越森然青碧。
秦素微顿,很不合时宜地觉得,甚是好笑。
这人从不束,总是这样披着,现下被这夜光石一照,倒像是背了一堆柳条在身上似的。
秦素不由抿紧了嘴唇。
她怕自己真笑出来。
而随后,她便有些后知后觉地想,方才她触手所及的微温毛,应该便是他散落在臂弯处的丝吧。
方才她还用力地按了两下,现在回想起来,那指尖留下的温热触感,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秦素只觉得心底里毛毛的,将手背在身后搓了几下。
此刻,那淄衣男子正专注地凝视着她,那灰寂而灼热的视线,让那种野火烧身的感觉,遍及秦素的心底。
她凝了凝神,弯唇一笑,笑得毫无心机:“郎君既然动问,我自是要答的。说起来也真是巧得很,被我无意中现了这条秘径,我便偷着下来走一走顽的,不过,这条路太长,我没敢走远。”她回身往后指了指,面上的笑容纯稚得如同幼女:“也不知这路通到哪里,我怕呢,要不是碰到了郎君,我一定不敢再往回走的。”
淄衣男子的眸光晃了晃。
居然又笑了。
秦素就不明白了,她这明显是谎话的一番话,又有哪里好笑?
“郎君好生俊美,可否见告姓名?”见他似是心情颇佳,秦素便又重提旧事,开口打探,一副小娘子初遇俏郎君的心动模样。
她的笑容极甜,却不觉媚,唯婉约清柔,那卷密的长睫里似藏了两汪清波,波光流转而来,宛若水色漫漫,泛上心尖。
淄衣男子面容如死,眸光若灰,没有一点反应。
秦素望着他,有些悲愤,也有些哀怨。
这人,怎么就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生得普通些、气度寻常些,不要是这般清华耀眼的模样,秦素也有绝对的把握先勾得他失了魂,再想办法杀了他。
可他偏偏不是。
这般容颜绝世的男子,从小到大,不知被多少美人围着、哄着、恋慕着,早练了一身的铜皮铁骨,秦素的媚术施得再好,亦是无用。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面容有瞬间的扭曲。
淄衣男子的眸光,再度起了些微漾,宛若月映平湖。
“李玄度。”他突兀地道。
冰弦般的声线,配合着这样的名字,虽只三字,却似在秦素的耳边,奏了一曲乐韵。
秦素暗里忽惊。
居然回答了她的问题,这真是让人意外的……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