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hino
“nixe”
耳中听到多次的这个词,对我来说并不算陌生。
拥有“nix”或是“nixie”等多种记法的nixe,在德语中的意思是“水妖”或“人鱼”。
根据各地传说或许会有细微的差别,大致都是栖息在河流或湖泊的水精,外表多为女性。在有的地方会被描述为,通过甜美的歌声诱惑附近村庄居住的年轻男子,最终将其拖入水中的邪恶精怪。
这些是在别馆的藏书中偶然读到的。原本只是当做故事书来看,没想到竟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魔力,我已经对可能产生的后果做好了相当的思想准备。可是被当成水妖还是始料未及。
仔细想想却也有理可循。
我与飞鸟虽然无法踏出别馆附近一步,但却经常出现在湖边。瓦根格湖显然不是蔷薇十字会的私有地,天气晴好的时候不时能看到湖面上有船只经过,极目远眺的话,偶尔也能在对面岸边看到应该是人类的小黑点。
这些应该都是附近的居民吧,瓦京这里的大概尤其多。
既然我们能看到对方,对方或许也会看到我们。
远离人烟,孤立湖畔的神秘洋馆;在那附近时常出现的两名神秘女子。被当做茶余饭后的新鲜事提出来,渐渐添油加醋变得离谱也不是没有可能。
比如说,“对面湖边的鬼宅,住着两个水妖”什么的。
这种说法如同都市传说,在小镇里悄悄蔓延。
就算是在传统氛围浓厚的小镇,这种无凭无据的谣传,大家充其量也只是一笑置之吧。
面前活生生地出现了两个使用奇异力量的异族女子时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面对着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治好了伤者的我,周围人投来的是异样的眼光,以及不能说是好意的窃窃私语。
不停钻进耳朵里的嘈杂声音,能听懂的没有几句。
或许是我的德语还不够熟练,还没有到连七嘴八舌的低语都能分辨的地步。不过说实话,我对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一点兴趣。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看客完全有资格对自己的所见发表评论,毕竟事不关己,区区几句废话也无法改变什么。
但是偏偏就有人在意这种事。
飞鸟显然是听不懂德语的,然而她却依然因为明显的气氛变化而眉头紧皱。
而那个不知名的小女孩,则是拼命地向周围的人解释着。
“她不是什么女妖”“她是救活了爸爸的好人”
结果显而易见。小孩子的呼喊并不会有人倾听,这种事我过去已经不知见过多少次了。
周围的声音变得越发嘈杂。
不爽。
虽然旁观者废话些什么都与我无关,但是打乱了约会的计划也就算了,还彻底影响了飞鸟的心情,实在是让人不爽。
虽然有点对不起拼命为我辩解的小女孩,不过这里实在是没必要再呆下去了。
我刚打算在空气变得更差之前带着飞鸟离开,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飞鸟与我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一个位置――分开人群挤到前面来的少年。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小男孩,看起来却相当地“异常”。
这并不是指他身上穿着的近乎spy一样的长袍,而是更加本质的东西。
只是普通地站在那里,就能感觉与周围所有人划开界限的异质存在。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
突然闯入的少年并没有留给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我刚才在那边捡到了一个钱包,请问这是这里的哪位遗失的吗?”
完全无视周围的紧张空气,少年开朗地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黑色钱包。
“是,是我的……”
从九死一生的鬼门关被拉回来,还浑浑噩噩搞不清状况的男子,看到钱包之后似乎突然想起发生了什么,结结巴巴地应声。
“哦?那就……啊,不行。我得验证一下您的身份。刚才我为了调查钱包的主人,很抱歉,擅自打开查看了一下内容物,发现了一些可能是主人所有的身份证件。能告诉我您的名字,方便我核对吗?”
少年刚要笑吟吟地将钱包递出去,转眼又收了回来。
这番话确实挺有道理,为了防止有人冒领,核查一下是否是失主本人也无可厚非,但是这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带着一种像是在演戏的错觉。
该怎么说呢,明明做的事情很有条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地不严肃。
“托,托马斯・菲舍尔。”
男子迟疑了一瞬,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吧。菲舍尔先生,请收好您的钱包。”
完成了固定的戏码之后,少年再度递出了钱包,这次可没有再收回去。
“谢,谢谢。”
男子尽管还有些茫然,可是明显露出了喜色。
“请问这钱包是在哪找到的?”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在意,于是我向长袍少年提出了疑问。
“就在那边的小巷。”
少年伸手指了过去。
“好像是刚才犯人逃跑的方向。”
飞鸟低声补充了一句。
“那请问您有没有在附近看到形迹可疑的人?”
“嗯……没有呢。”
还真是跟当初与飞鸟遇上的情况莫名相似。
开开心心逛街的时候突然遇到劫案,犯人最终还是跑掉,失物却幸运地找了回来。
看来运气还不错……不,真是运气不错的话,就不会总是遇到这种事了。
我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吗?”
或许是我的沉默引起了他的注意,少年的眼光扫过了我与仍有些茫然的男子。
鲜血已经开始干涸,出血量难以准确估量。但是不管怎么看,在场满地的暗红都是足够一个成年男子死上好几次。
偏偏这里所有人都活蹦乱跳的。就算退一万步说也是极其可疑的场景。
“只是一点小麻烦而已,并且已经解决了,劳您费心。”
“是吗?那就好。”
少年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可我却在内心中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常人就算再怎么粗神经,看到这种血流遍地的景象多少也是要惊讶一下的吧,更别说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了。能够完全无动于衷,要么是彻底的无知懵懂,要么就是拥有真正称得上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涵养,又或者是……
早就看惯了这种场面。
说起来,跟这少年类似的家伙我又不是没见过。
明明外表年幼可是却相当地老成,性格有点古怪实力却极其强悍――自称黑森林的大魔女,海瑟・施瓦泽。
……如果少年跟海瑟是同一类人,那可就相当不妙了呢。在他察觉到我们的身份之前,赶紧找个借口离开吧。
好在飞鸟一直在窥探我的脸色,大概是现场气氛令她有些如坐针毡,想要从我这里得知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吧。撤离的准备已经很充分了的样子。
ok,剩下的就是找个差不多的借口了。
正当我在内心盘算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啊――”
在场数人几乎同时漏出了相同的叹息。
一辆开着警灯响着警笛的救护车,正风驰电掣地沿着劫匪逃走的那条路向这里驶来。
“来得太晚啦!”
我与飞鸟对视一眼,从她脸上读到了相同的感慨。
不过既然救护车都来了,那我们就更不能久留了。否则被抓住盘问那可真是说不清楚。
于是我匆匆站起身,刚准备说两句场面话就离开――
“姬乃,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