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的心里琢磨不出齐二爷的意思,只双手举着托盘定定站在原地。
时间一长,她的胳膊便有些打颤。就在她斟酌着该如何打破沉默,将茶水放下时,齐二爷终于如特赦般开了口,“你站那么远,爷怎么喝茶?”
时锦顿时满脸欢喜,将托盘靠着书案边缘放了,这才举起一杯茶来,递到齐墨璟手边,“司棋姐姐说,二爷最喜欢这碧玉飘香,是以奴婢特特帮二爷泡了来。”
齐墨璟的目光在时锦那白嫩的指尖掠过,扫过她手中的汝窑花胎白瓷碗,探手便要去接。
时锦吓了一跳,赶忙将那茶碗子放在齐墨璟手边。
她可记得这齐二爷最厌烦与女人碰触,倘若万一不小心,自己怕是会被发落出府去。
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是个机灵鬼的时锦自然没注意到齐墨璟那阴沉沉的脸色。
不喜被人碰触是一回事儿,但若是被人厌弃,那便是另一回事儿了。
齐墨璟黑着脸品了一口茶,当即脸更沉了,“碧玉飘香,你可知这茶有多金贵?”
时锦摇了摇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齐墨璟闭了下眼,借以缓和胸中的起伏,再睁眼,语调平平,“碧玉飘香,又名雪里藏青,此茶色亮清透,却又边缘泛白,只在穆国和周国交界处有那么一株。两国因为此茶树兵戈相向多次,也就外番进贡时,皇家天胄能得那么几斤茶叶。若是放到市面上,万金难求。”
时锦的嘴巴不由得微微张圆,险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弟弟需得银钱治病,而这些豪奢,一两茶叶,便能让自己和弟弟一生衣食无忧。
换做之前,饶是雕梁画栋美宅豪院,她也没得这般深切感受。可这齐二爷一番话却让她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所以,”齐墨璟凉凉扫了她的手指一眼,“以后,别糟蹋茶叶了吧。”
这话直白又诛心,偏偏时锦还辩无可辩。
她不由得懊丧低头,轻轻应了声儿“是”。
许是教育了自家不懂事的小婢女,齐二爷的心情大好,连带着嗓音都跟着愉悦了几分,“磨墨。”
这便是起了作画的兴致。
时锦怕宽大的衣袖染了墨,不自觉得左手捉着右手的衣袖,轻轻缓缓得磨起墨来。
灯下美人,皓腕轻抬,倒是颇合了读书人红袖添香的美谈。偏齐二爷是个不知趣的,只拿着一支中毫,在宣纸上一点点勾勒出形状来。
时锦初时还看不出齐二爷画的是什么,待到一遍遍晕染铺垫,她方才认出,这不是院子里那片假山石吗?
怪石嶙峋,峥嵘头角,意境上倒是颇为不俗。
时锦刚想叹一声好,就见那假山凹凸处画着一只绣鞋。
嗯……
“怪有趣的”,时锦半晌憋出这几个字来。
齐二爷抬眼看了下她,目光在她唇边停留了下。
“朱砂没了。”他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