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转过头,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这才朝崔秀才恭恭谨谨福了福身,“阿弟多得先生照顾,时锦这厢谢过了。”
虽对外宣称两人是姑表关系,但到底是外八服的交情,私下里时锦唤他先生。
崔秀才哪里肯受时锦的礼,赶忙错开身,“时锦姑娘客气了。昔日家母生病,多得姑娘照看,倒是小生该道声感谢才是。”
两人客气完毕,时锦瞅见桌面宣纸上阿弟写的一手小楷,比之之前竟是大有进益,更是深知崔秀才对自家阿弟用心良多。
细细为阿弟把了脉,又听崔秀才念及阿弟近日生活起居,时锦面上的笑便又多了两分。
她将买药和吃食剩下的钱自荷包中拿出,置于桌面上,“这里还有三百余钱,算作阿弟的伙食费,劳先生费心了。”
崔秀才哪里肯收,只将那钱推回,“不值当什么!我现在讨了份教书先生的值,勉强能糊口。先时姑娘留在这里的银钱尚有富余,倒不必另加。”
时锦见崔秀才言辞恳切,话中并未有不满,便也不再坚持,只将那做与两人的簇新衣裳拿出来,让两人试着可否合身。
因着男女大防,她自出了屋去,守在门边,等着两人换好。
时年自然欢喜不已,当下便被崔秀才帮着换了崭新衣裳,开心得拿着糕点,坐在桌边等秀才。
崔秀才那身衣裳是用石青缂丝布料所做,打眼并不显华丽,但却是花纹暗绣,又做成儒生交领长襟模样,穿上去颇是精神洒脱。
缓缓打开门,时锦一转头,便看到穿着簇新衣裳的秀才。
崔秀才的长相本就儒雅,兼之一身书卷气息,穿上这身衣裳,更是神采焕发,颇是不俗。
时锦见他上身的这衣裳不大不小,正合身,不由得便有些满意起来。不由分说,将崔秀才换下的那身长衫上的破洞补好,又将两人的衣裳浣洗过,时锦这才在崔秀才再三要求下停了手头的活儿,想着给一大一小做些吃食来补补身体。
“且歇歇吧!难得休息一天,倒不如多陪陪年哥儿。”崔秀才笑她,“外七街那边的当阳桥边新开了一家云吞摊子,委实是好味道,连些富贵人家的嬷嬷丫鬟也都喜欢买上一碗带给府里。我跟年哥儿今儿本打算出去尝尝鲜,你这也算得是有口福了!”
时锦听罢,也觉便(bian)宜,当下理了理衣裳,牵了时年的手,随着崔秀才一齐出了门子。
时年喜不自禁,一手牵着阿姊,一手牵着秀才,一路往前。他虽仍有些咳嗽,但到底天暖日深,身体尚可。
走出胡同,转至大道,时锦顿时便有些眼花缭乱起来。
城南虽物阜不丰,但却多了起子富贵人家难得的烟火气。有杂耍、糖葫芦、绿豆糕、胭脂水粉、彩帕布头、日常百货、米粮酒肉……不一而足。
虽都不是什么顶顶值钱的好物件儿,却是时锦难得的放松时刻。
时年显然兴奋极了,指着草编的蚱蜢想要买,时锦笑他,“往日里我给你做的玩具不好吗?偏偏喜欢这个。”
时年看看阿姊,又看看蚱蜢,两厢为难。
崔秀才却是笑道,“难得放松一下子,别太苛求了。”
说罢,他竟是递了一文钱给那卖草编的老头儿,挑了一只威武雄壮的蚱蜢给时年。
时年欢欢喜喜接过,直叫时锦无可奈何。有心把钱还给崔秀才,到底觉得那般有些生分,便暂且压下心事不表。
一路行来,越接近当阳桥,周遭儿越是野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