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齐二爷才堪堪而归。
侍墨送二爷入内院,匆匆折返。
整个清风院万籁俱寂,只余正房一点葳蕤灯火,堪作引路明灯。
他的心下忽得软了瞬,脚下步伐略略加快,裹挟着一点微凉夜风推门而入。
那烛火罩于红纱灯罩中,朦朦胧胧,带着些刻意温柔,似是对他曲意逢迎。
齐墨璟迈步入内室,便见拔步床的脚踏上裹着一娇小身影,正自酣眠。
他的动作轻了些,转身入屏风后,简单洗漱了番,这才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袍,赤着脚,踏入拔步床内。
轻纱叠嶂重重,拔步床内一片黑暗,齐墨璟坐于床沿,低头去瞧那团影子,“睡了?”
声音难得带了些软。
“嗯……”脚踏上的声音极轻,含混中带着些鼻音。
然而便是这一点声音,齐墨璟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他的目光顿时带了些锐利,“知画?”
脚踏上的人从毯中露出头来,睁着一双猫儿般的眼望着他。
齐墨璟的心却倏忽一沉,眸色阴沉沉的,冷眼瞧着她,“时锦呢?”
知画见二爷情绪不对,赶忙起身跪在地面上,“回二爷,时锦回来后就回了耳房,奴婢想着,晚上不能没人值夜,便自作主张……”
她话未说完,心窝便挨了二爷一脚,整个人登时如一只蜷着身子的虾子般,连带着后背也弓了起来,口中发出嘶嘶抽气声。
“自作主张?”齐墨璟散漫得咀嚼着这个词,“自作主张来脚踏上值夜?”
知画后背一凉,整个人跟着抖了起来。她有心想问二爷,为何时锦可以,她就不可以。可话到唇边,只剩下低低啜泣,“二爷,奴婢知错了……”
齐墨璟于一片黑暗中瞧见她捂着心口匍匐在地的身影,面上表情不辨喜怒,“滚!”
知画如蒙大赦,顿时连滚带爬往外跑。
待得出了门,她脸上犹如火烧,仿若那一点子小心思被人戳了个干净,整个人都羞窘难当。
平复半晌,她才收拾好情绪,径直走到时锦门前,一声声叩着她的门,“时锦,二爷回来了。”
时锦正自睡得香甜,被知画一搅,不由得便蹙起了两道秀挺的眉。
眼中清醒了些,也不知二爷会不会为着白日的事秋后算账,整个人便有些不情不愿得起身。
知画待得时锦开了门,这才面无表情得瞧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时锦也不恼,只囊着一腔心事拿了那只玉佩往二爷屋里去。
“二爷?”她瞧了眼外室八仙桌上那个红纱灯笼,又轻迈着步子往里进。
越靠近内室,房内的光便越黯淡,到得最后,竟是漆黑不见五指,只帘幔高悬,仿若择人而噬的兽,张着一腔大口,只待猎物亲自送上门去。
时锦一点点靠近拔步床,床上一丝儿声儿也无,怕是二爷早已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