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狐又陷入魂不守舍、半昏半醒的境地,脑中景象,不再有那出没的紫蛇,唯有一轮巨大的、有如太阳般的红色沙球,悬于无尽的夜空。
他想要呕吐,但吐不出什么,耳畔又似听到女鬼在泣诉,泣诉她新爱上的情郎亲手杀了她。
他大喊:“我我想救你,可一时失手,我早该将你强硬带走!”
那女鬼,那缚秀銮只是冷笑,手指红球,道:“徘徊之沙,遂我遗愿,前往徘徊之沙”
苍狐明白过来:徘徊之沙的诅咒随着缚秀銮的炼魂,到了他身上,催促他步入杀戮的迷宫,去杀出一条血路,面对死亡。
他惨然大笑,唇边仍能回味昨晚帐中的酒,女人的香,但血腥气味混杂在里头,渗入他骨子里、心里、肺里、魂魄里,令他明白杀生剑诀的真正意义。
挚爱杀得,天下何人杀不得?
青斩仍不停喊他的名字,劝苍狐看开些,苍狐握住青斩的手,目光却转向远方。
他道:“走吧。”
青斩察觉他好转了些,稍感欣慰,道:“苍狐哥哥,你你能撑住么?”
苍狐微笑,那是悲伤而沉重的微笑,当一个人杀了不该杀的人,心中后悔时,往往总会这般笑的,只因他悲到极处,便哭不出来,反而自嘲命运,自认活该,愿意承受痛苦了。
他又道:“能撑住,我知道咱们该去哪儿了。”
青斩问道:“你要去找徘徊之沙么?苍狐哥哥,那那会害死你。”
苍狐咬牙道:“那也是我欠缚儿的。”
青斩叹了口气,两人互相搀扶而起,身后那三个鬼官并不多言,他们已认定苍狐是强大威严的主人,便绝无心背叛。
苍狐迈开步,走向最近的沙丘。
徘徊之沙指引着他。
盘蜒与东采奇从一断崖上朝下望去,前方一座宏伟辉煌的沙中城市,灰白的圆顶房屋与白色帐篷遍布各处,城墙环绕,围住城市的轮廓。
盘蜒见有数支兵马将此城团团包围,攻城之人身穿五花八门,怪异奇特的皮甲,骑着豺狼虎豹、马牛犀象,高举刀枪剑气,架起长弓劲弩,一拨接着一拨,攻打那高耸的城墙。攻城者全无章法,各行其事,甚至自己与自己打架,冲散了阵势,多次无功而返,士气衰落,但仍逗留不去。
东采奇道:“是另几支大帐王的军队,为何会围攻杭金大汗?”
盘蜒道:“这大汗也是活该,谁让他多年来挑起是非,作威作福?”
东采奇道:“杭金大汗的都城叫做青原,是最神圣的地方,除非大汗授意,青族人绝不会攻打此处。”
盘蜒想了想,道:“那这土皇帝准是遭了秧,被人关押起来,送信求救,这剩余些蛮子才敢出兵。”
东采奇皱眉道:“依你所言,这大汗几天前才命人攻打遗落民,为何眼下自个儿也被软禁了?”
盘蜒道:“多说无益,进皇宫瞧瞧,一见便知。”
忽然间,城门开启,有两人单独走出,并无其余后援。此二人体型硕大,盘蜒一凛,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蜃龙阵法中的那黑须老者,另一人是个金色长发,膀大腰圆的汉子,比那黑须老者尚高了一尺。
那两人冲入阵中,刹那间狂沙乱风,浩浩荡荡,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又地面陷落,将人直吸入黄沙中,当先数千人马受冲击后溃不成军,如退潮般往后逃去,不一会儿功夫,城门前已空出一大片。两人见群敌丧胆,齐声大笑,悠哉悠哉,从城门走入。众军骇然,退后数里,扎营再做定夺。
东采奇心下惊讶沮丧,道:“这两个恶人已然从徘徊之沙中出来了?”
盘蜒道:“多半如此,看来城中最后一件宝物已被取走,阵法已破,咱们来晚了一步。”
东采奇皱眉道:“你我联手,对付三人,胜算可不大,更何况宫中仍有其余高手。”摸了摸衣物中的两件法宝,不知此二物效用怎样?
盘蜒笑道:“我全听姑娘吩咐,是战是撤,绝不二话。”
东采奇念及阿道,咬唇苦笑,暗想:“无论如何,我不能做对不起阿道妹妹之事,城主他此刻帮我,我不忘他恩情,但万万需断了他心中对我的念想。”
她思索片刻,道:“眼下咱们有两个法子,一,咱们潜入围成大军中,待大军重整旗鼓时,趁着乱局,将那出城迎战的两大高手杀了。此举颇不光明正大,但料想多半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