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仍旧跪着,并没有擅自起身或者抬头偷看之类。
“你当真觉得,皇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猫晚,干的活儿比狗还累,是全天下最麻烦也最无聊的位子?”
头顶上的声音饶有兴致,颜舜华听了却觉得头皮麻。
果然不能随意混淆视听!
她这一回没有再考量,只是顿了顿,便几乎是硬下心肠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民女私以为是最麻烦,却不会最无聊。”
“噢?说来听听。”
她跪得双腿麻,却并未被允许起来,更别提赐坐之类了。
颜舜华也不敢腹诽,老老实实地回答。
“操心一个人的衣食住行尚且不易,操心万民的衣食住行,耗费的心神不可估量。
居家过庸常日子也有琐碎艰辛需要烦恼,但大多数时候,人力尚能应对。
治国平天下,当是大难,殊为不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并非皇上的个人意志可以决定成败。此间种种,或凶险,或诡谲,或奇峻,或通幽,但无一不郁郁葱葱,无一不在平淡中亦感别有意味。
有心若无力,仁智者苦。
有心亦有力,仍不能至,雄心壮志者颓。
无心更无力,浑然不知民疾,枉为天子。”
她说完便趴伏在地上,真正的五体投地状。
大庆朝的主人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她胆大包天,但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机敏,很觉趣味。
“有机会,我真想去庆元府看看人赏赏花,想必再糟糕的心情也会好上不少。
听说你幼年时还文文静静地像个正常的小姑娘,被人从玉带河救起来后却性情大变,伶牙俐齿智对长辈,身手不凡教训小孩,为此还惹下了情债?”
这皇帝是个热衷街头巷谈的八卦协会会长?好歹让她站起来开讲啊,膝盖真疼,提着脑袋说话心也真累!
“庆元府的百姓们想必会乐得一整年都不愿意睡觉,就为了能够亲眼目睹皇上的风采。
民女因为半只脚曾经踏上奈何桥的缘故,脑子大概少了一根筋,说话行事都有失谨慎,的确做过不少错事,能改则改就,无则加勉,民女往后定当安分守己,争取早日再当个正常人。”
她一直就是正常人好吗?这样当着她的面说她不正常,就跟前世被人当场骂神经病一样,她能高兴得了?
真高兴了她就真的不正常了!
所以颜舜华此时内心吐槽得很想翻白眼,她将头压得非常低,所以她也的确翻了。
她以为没人看见,殊料在不远处的一个趴着的太临却在看见她的动作之后,也胆战心惊地猛翻了一个白眼,紧接着,几个不同方位站立着的太监像是得到了指示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接力表演起翻白眼动作,直到皇上对面站立着的大太监接收到信息,也硬着头皮照做不误。
皇帝再一次地爆笑开来,龙心大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