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兰目眦欲裂,一咬牙,振衣冲前。张诚率两人挡住去路,寻隙发射暗器助攻。众军复又整点齐备,弯弓搭箭,一片声呼喊。
耿兰见爱子须臾间又入魔窟,一时如中雷殛,脸上惨白,偏生又无力冲前解救,心中念头电闪,“尘儿再入此楼,委实凶多吉少,但今日救不出,还有来日,我惟有逃身活路,他们心有所忌,才不至暗下毒手。”想到这里,霍然转身,一双手掌,驭动土石,雨点般直攻白骖。白骖为之一惊,即行闪避,耿兰咬牙冲进众官兵马队中。
众军已然吃过苦头,见她呼风喝势杀来,发一声喊,前锋倒冲,人马自相蹂踏,四下窜逃。
张诚气急,忙拨开溃兵,踏着泥泞乱石,奔到山口一望,但见残夜深沉,火把点点,哪有耿兰踪迹?他呆立路口,不由面色酡红,如醉酒初醒,怔忪出神。白骖﹑田义相视一眼,抹抹头脸冷汗,四肢酥软,回思半宵诡斗,此身如在梦中。
却说楚落尘被霍文柄挟着入楼,不往上走,反向楼下疾冲。楚落尘被封住穴道,浑身瘫软,口不能言,神智却甚是清醒。只见身子飘忽,已到了底下一处石室。霍文柄在石门上敲了敲,门上一个方孔打开,一只眼睛在门后往外睨了一眼,接着石门大开,室中八名金甲大汉围桌正在喝茶,见到霍文柄挟人冲进,微微一怔。
霍文柄亮出令牌,喝道:“打开了。”众人接过令牌,验明无误,四人搬开圆桌,揭开地毯,露出地面一块四方铁板,另四人分提铁板四角铁环,咯吱吱一声响,沉重铁板应手提起。
楚落尘忽见眼前一黑,一个黑黢黢洞口宛似巨兽大口,兀现当地,寒浸浸的湿气涌将出来,激得人汗毛直竖。正在暗自栗栗,忽地身子一轻,霍文柄已然提着自己跃下洞口,不禁心中一凛。
陡然间,身子一软,已然触物止跌,似觉落入一个大筐中,楚落尘定睛细看,原来洞口下悬挂一个大箩筐,那筐内铺着棉絮,筐身被洞口铁钩勾定,两边各有一根粗缆系着,霍文柄扯着箩筐旁一个铜铃一摇,铃声脆响,接着洞口上面有人捋起粗缆,提动箩筐,缓缓放落。
那筐甚大,两人在内,颇为宽绰。楚落尘靠着箩筐,眼前漆黑一团,身子晃悠,目不视物,偏生身旁霍文柄默不作声,禁不住心跳加剧,只觉缆绳渐放渐长,箩下空荡荡似是永无着落,四下一片死寂,浓黑遮眼,端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惟有一股阴湿之气,扑面而来。忽然箩筐一顿,黑暗中身落实地,跟着身子一紧,又被霍文柄提着行走。
那霍文柄边走边晃亮火折子,楚落尘眼见深入地底,一点火光映照着潮湿的石壁,霍文柄沿着一条地道疾行,转了一个弯,楚落尘正在惊疑不定,忽听得淙淙水响,周遭倏然冰凉刺骨,不禁心中大奇,寻思:“此处怎的有水?又恁地寒冷?这老旦莫非要将我关入水牢,再加折磨?此处深入地下,恁地隐秘,瞧来是生机无望了。”一颗心渐渐沉下,又想:“也不知娘追来了没有,这等隐秘所在,她多半是遍寻不到的。”心中又惊又急。
只听得水声越来越响,地道又转了个弯,忽然眼睛一亮,但见眼前一个大洞窟,圆形拱顶有如苍穹高高在上,一侧石壁间有几处缝隙透入晨光,照得洞窟内空阔朦胧,更显异样阴森。洞窟当中有个碧潭,那潭静影沉碧,散发丝丝寒气,迥然有异。
霍文柄挟着楚落尘竟直朝水潭走去,他来到潭边,放下楚落尘,伸手在潭旁一块岩石下按了两下,直身凝视潭水。
楚落尘身在潭边,更感清寒,心感诧异,不知那潭水有何古怪,也眼睁睁瞧着。那潭笼着轻烟,寒瑟弥漫,碧光流溢,极是清奇,楚落尘一时忘却自身处境,呆呆看着。
蓦然间,潭水抖动了几下,继而水面无风泛浪,剧烈起伏,水花一分,水底浮出一个黑糊糊形如桃核的物事,那物长八尺,阔五尺,高两尺有余,被水浪一逼,漂向潭边。
楚落尘瞧到此处,端的如入梦境,目瞪口呆。霍文柄却面露喜色,在那物事边侧一掀,那物上半部陡然打开,露出中空,原来是一艘四面封闭的椭圆形独木小船。霍文柄提起楚落尘跨入船中,并头躺下,眼前一黑,那舱盖忽地一合,咬合得密密实实。水花忽响,楚落尘只感船身一震,那潜水舟似有谁在往下牵引,登时直沉了下去。
楚落尘不觉骇然,心头泛起一阵寒意。眼见这东厂一号监处心积虑隐藏在这等绝秘所在,别说母亲一个足不出户的女流,就是老练精干的积年捕头也万万破解不了这匪夷所思的机关,谁会料到一号监竟然藏身在一处深井下,更要潜入寒潭中,还不知前头更有甚么古怪机密,难道此生就这般不明不白幽囚此间,只待无声死去?想到此处,额头之上,冷汗如雨滚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