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月在家里连吃带喝,又大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吃了一个扎扎实实的猪肉大葱包子,又喝下一碗豆腐脑解腻,便带着银霄,出门去买过年要挂的东西。
这一桩事,往年也是宋清辉的最爱。
曹门大街挤挤攘攘,买家和卖家都成了面团,可以在缝隙中伸缩来去,卖柳枝小贩背着一背篓柳枝横来直去,柳枝刮了小娘子们的衣裳,又是一片怨声载道。
宋绘月买了两捆柳枝,又去看桃木板,板子上刻着“顺天行化”四个大字。
摊主宣称拓的是张相爷的字迹,是今上特地请相爷提在延福宫群玉殿中的,有内侍偷拓出来,卖给书局,后来越印越多,到如今京都里的桃木板,几乎都是张相爷的字。
宋绘月凑近细看,就见这四字骨气洞达,笔力遒劲,大有疏朗之美,一般人确实写不出来。
她买了一块,走到街边,见书讼摊上无人,便走过去,请他将这四个字临摹下来。
庆九阳对着这四个字看了半晌,末了道:“大娘子是想习张相爷的字?”
宋绘月道:“不必习,只是想看熟、看烂,牢记在心,不要见了他的字迹反倒想不起来。”
“不如我把这四个字拆开来,横是横,竖是竖,大娘子拿回去研习,熟悉了之后,自然就可以组成其他的字。”
“好。”
庆九阳把桃木板收下:“人多眼杂,我回王府之后再办,办好了就让小杜跑一趟,给您送过去。”
宋绘月点了点头,正要走,就有两个讼客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一路走,一路扭打,两人快要扭成一股大麻花,难分难舍。
看到有讼客,好事之徒们连东西都不买了,提着大包小包过来看热闹。
一问缘由,倒是好笑。
原来今日谢舟的文章已经上了《七嘴八舌报》,众人皆知,此报虽爱胡说八道,但往往又不是浮萍无根之事,总是有迹可寻,这位葛老爷一出场,大家在作呕之余,也很想知道此倒霉蛋是谁。
再加上官府年下开放柜坊,可以随意关扑,就有人以脱裤子为赌注,输了的当众脱裤,以证明自己并不是葛老爷。
而这两人之所以闹到书讼摊上,就是因为高大的那位赌客和人关扑,赢了之后要脱人裤子,输家没有当众脱裤的经验,扭扭捏捏,不愿行动,高大男子上前帮忙——提着凳子恫吓输家脱。
一来二去,不知怎么打了起来,矮小的这位男子属实倒霉,买了一捆柳条路过,让人误伤,把裤子给扒拉下来了。
众人一看,倒也是个有蛋之士,只是雀儿小的过了份。
矮小男子也是在母亲的悉心呵护下长大,一贯十分体面,哪曾想会遭遇这等难堪场景,简直羞愤欲死,只恨母亲没在身边,不能躲到母亲的羽翼下去。
再听到大家的嗤笑之声,他自认再也无颜见人,尤其是家中太太,得了这个机会,也必定要开溜,于是扭着这位始作俑者就要同归于尽。
高大男子不愿意陪这只小鸡崽子赴死,又受了小鸡崽子污言秽语的攻击,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只能来这里,请庆九阳调停一二。
庆九阳无声一叹,暗骂一声谢舟。
一张破小报,不知道惹出多少是非来,把京都搅的乌烟瘴气,真是位正宗的害群之马,搅屎之棍。
宋绘月是个小娘子,不便在这里听鸟和蛋一类的话,和银霄往茶坊而去,顺道又买了两套新油的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