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麻痹他的父王,让父王觉得他已经没有退路,从而掉以轻心,也为了排除异己。
凌云寨的人是不可能完全臣服于他的,张猛等人居功自傲,早已不服他的管教,他也渐渐的感觉到了这些人的不可控,而唐渐依的死,更是会成为他与凌云寨之间抹灭不了的伤痕。
世人都认为他是靠着凌云寨起来的,所以他必须得打破这种观念,否则固有的认知一旦形成,最终的结果只会让他处处掣肘,举步维艰。
他心知泷日国有多么的想要他死,只要他一回寒月国,必定会全力以赴攻打月凌州,而这个便是他排除异己,留下真正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才的最好时机。
所以,他故意留下了陆小白,他知道陆小白与张猛的关系,也知道陆小白心中的恨到底有多深,而陆小白,正是测试凌云寨十八位当家关系究竟如何的最好的工具。
从她离开他转身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之时起,他便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他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月凌州。
这场算计中,由始至终,最无辜的便是唐家母女,可那又如何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条白骨累累的路上,总是要有流血牺牲的不是吗?
或许,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卑劣的人,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温厚仁和不过是他戴在表面的面具,而面具之下,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到底有多么的狰狞。
脸上的面具开始逐渐龟裂,剥离,他重新认识了一个连他都完全陌生的自己,并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他问:“虚颐他们还能撑多久?”
月苍竹答:“大概四五天。”
“人都安排好了?”
月苍竹点头。
月弄寒嗯了一声,轻轻的将碗搁下,动作万分优雅,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动了动手腕,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她呢?有消息了吗?”
月苍竹看着他,摇了摇头。
“音讯全无。”
月弄寒的动作顿了一下,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冽了下来,一股浓烈的悲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合着血腥气,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名叫绝望的花。
月苍竹看着他身上破烂的衣衫,问道:“需要换件衣服吗?”
他沉声道:“不用。”
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无边的真气在牢笼中滚滚流动,须臾之间,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被强力破开,寒铁打造的铁条寸寸断裂。
狱卒们惊慌大喊,纷纷抽出了身上的佩刀,这时,大牢的大门被巨力撞开,一队身披铠甲的精兵从外面涌了进来,狱卒们连惨呼都来不及,便惨死于刀下。
阴月狱外,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月弄寒步履从容的踏了出去,披着一身的血腥气,一步一步,像是一个从地狱踏入人间的修罗神。
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响起:“属下等恭迎三公子归来。”
月弄寒嗯了一声,淡淡道:“让你们久等了。”
今夜的月色尤其凄清,远处的王城里,火光冲天,血雾慢慢的蒸腾而起,弥漫了整片天空,将整个月色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震天的杀喊声响彻天际,仿若无数厉鬼在咆哮,血流从地狱中狂涌而出,汇聚成河,像是要吞噬整个人间。
月弄寒站在阶梯之上,望着远处那座高高在上的宫殿,背脊挺直得像一杆标枪,那张英俊而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里像蒙上了一层冰霜,冰冷无情的望着这残暴不堪的人间。
他心里无比的清楚,从踏出牢门的那一刻,曾经的月弄寒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被他亲手葬送在了那座监狱里。
通往圣月殿堂的城门已经被攻破,汹涌的人潮从宫门里涌了出来,挥舞着刀剑的将士又带着杀气朝里冲,惨叫声砍杀声交织在一起,那惨烈的厮杀声,简直让鬼神都为之动容。
月亮仿佛也不忍看了,悄悄的躲进了云层之中。
吹过的风夹杂着让人胆寒的杀气,有些透心彻骨的冷意,月浅画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挥舞着兵器的幻月影卫已经冲上了圣月殿,那个代表着寒月国政治权利巅峰的地方。
这时,月弄寒扭头看着月苍竹,问道:“苍竹,你还记得十六岁那年我们剿灭流云军创建幻月影卫的那一天吗,那天父王亲赐了我静影沉璧,封我为定安王。”
苍竹点了点头。
月弄寒笑:“那时候,我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会用自己亲手创建的幻月影卫去对付我的父王。”
苍竹道:“我也没想到。”
月弄寒接着问道:“会后悔吗?”
苍竹摇了摇头:“属下不走回头路。”
月弄寒嘴角微勾,又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坏?”
苍竹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有点。”
月弄寒轻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用上了几分力道。
苍竹也随之一笑,单膝跪地,叩首道:“属下等愿誓死追随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月弄寒抬腿步下了台阶,随意的挥了挥手:“起来吧,随我一同去面见我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