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李谙达出来了,径直走向侧帐,不过半碗茶的工夫,又转了回来,走帐边时,盯了我一眼,就歪头进了大帐。我在帐外莫名其妙,不知是我哪又出错了?这李德全的眼神怪怪的。半晌,听到太监传话,皇上终于要用膳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即指挥着太监宫女们将在另一个帐里备着的食桌呈上,尽量让自己忙碌些,不让思绪空下来,不去想,他这是为了什么。
天气越发的冷了,我整日就呆在帐里哪都不去。明天,就是十月三十了,那是他的生辰。翻出了我压在被褥下的羊毛背心,我抚了又抚,还是没法决定送不送,心中长叹,心湖又像蜻蜓点水,泛起圈圈涟漪,但是也隐隐地感到悲伤,相思易抚,闲愁易歇,可它们就像是一本合页的书册,每当风吹起时,又在我心中掀开。这便是情爱吗?就算恼他怨他,想的念的都是他,也盼他想的,要的念的都是自己,就算两人不再有交集,我也无法真正放下他。这便是情爱吗?原来在甜言蜜语之后,会这般的酸楚苦涩呵!
十三今儿个跑到我这来了五六次,东拉西扯,他不明说,我也刻意地转开话题,十三一直有意无意地问我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交给他,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沉默无语,方寸深处辗转低回,直到华灯上了,我还是犹豫不决的,只怕这一送,又失去我辛苦维持的距离。
最后,十三还是空着手走了,临走前,他瞅了我半晌,我垂眸不看他,只听得他幽幽地叹了一声,抬手在我发上轻抚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帐内,独留我和一室的沉寂,将满怀的哀戚与惆怅,皆留给我独自咀嚼。
梆、梆!二更天了,这一夜将要过去,我呆呆地盘腿坐在铺榻上,玉儿拿了张小几坐在炉火前赶制着一件冬衣,我心绪不宁的坐着,什么也不对,心情烦燥地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眼角撇见玉儿打了个哈欠,收拾着针线篮站起来,转回铺子坐下,抬眸见我直愣愣地看她,不禁笑道:“姐姐,你还不歇息么?快三更天了。”是么?快三更了。我心神恍惚,忽然地,一个意识击入我脑海中,快三更了(子夜十二点)!这一天就要完了,他的生日也要过了!
我猛地跳了起来,玉儿唬了一跳,惊诧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我边掀开被褥边急促地对她叫道:“玉儿,你快穿上一件外服,快点。”玉儿有丝困惑,却聪明的不多话,拿过枕边的一件披风裹了起来,轻声问道:“姐姐,你有什么吩咐吗?”我匆匆忙忙地取过一张包袱皮将背心包好,递到玉儿手上,急促地说:“玉儿,你立即将这包东西交到四爷的长随高达手上,记着,交给高达。”玉儿搂紧了包袱,点头应道:“是,姐姐放心,我这就去。”说着玉儿转身就往外走,我怔怔地看她掀起帐帘就要出去,猛地又叫了一声:“玉儿!”玉儿回头不解地瞅着我道:“姐姐?”我瞪着她,半晌,才嗫嗫地道:“玉儿,你把东西交给高达,别忘了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玉儿眉头一皱,随即舒开,浅笑道:“好的,姐姐,玉儿记住了。”说着,玉儿掀开帘子出去了。我全身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沉身,重重地坐在了榻上,原来,送出去,没有我想像中的难呵!因他就在心底最痛的角落,就算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去在意,却又常常在不经意间,喜怒哀乐全由着他,气也气,恼也恼,说了千万次,咒了千万次要自己放开,要自己看向别的方向,将他抛诸脑后,却不懂是哪一世欠了他,或是他欠了我,这一世要到这来,遇着了他,纠缠再纠缠,那寸寸丝线,密密缠绕心中,真个是剪不断,理还乱,无由头呀——
等了很久,也许也不是太久,玉儿空着手回来了,她拍打着披风上簌簌往下落的雪花,笑着对我说:“姐姐,东西我送到高公公的手上了。”是吗?我内心涩然,口中呐呐地问道:“他,有说什么吗?”或“他”?玉儿歪头想想道:“东西是送过去了,只是高公公没什么话,只说知道了。”是吗?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扬起笑对玉儿说:“玉儿,谢谢你了,这么晚了,还要你跑一趟。”玉儿旋身将被风雪扑得湿润的披风挂起,轻笑道:“谢什么,姐姐信得过玉儿,是玉儿的福气呢。”
我一时语塞,这玉儿,怕是误会什么了,不过也不要紧,这玉儿机伶,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知道的,她的口风又紧,出不了什么事。心中叹了口气,见她躺下了,我呼地吹灭了灯,说声:“睡吧。”帐里,陷入了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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