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出事了!”赵十三的表情完全难以形容,“栗青刚才来过电话,林夫人自杀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冷不丁传出阮舒清冽的声音:“她……”
傅令元急急转身,便见她悄无声息地赤脚踩在地毯上,一脸煞白,乌乌的瞳仁里满是震惊。』
阮舒不记得自己走出来原本是要干什么,因为赵十三最后一句话入耳的瞬间,她的脑袋骤然空白。
这样的空白一直维持到乘车抵达林宅。
傅令元在她的耳畔唤了好几声“阮阮”,她才缓缓地扭头,望向车窗外的别墅。
“到了……”阮舒愣愣的。
“嗯,到了。”傅令元将她的肩膀扳过来与他面对面,捧住她的脸,湛黑的眸子笔直地盯对视她略微无声的凤眸,沉声道,“你别进去了。里头的事交给我处理。”
“为什么不进去?”阮舒的眼珠子黑幽幽的,唇边泛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我要进去看看她死的样子。”
很冷酷的一句话。傅令元折眉。
阮舒则带着这抹笑,兀自推开车门下车。
宅子外守了十多个傅令元的手下,令此刻的林宅看起来更像一座牢笼。
别了别被风吹乱的头,阮舒敛着瞳眸,大步朝里迈。
客厅内灯光大亮,安安静静的只有女人的啜泣声,正是林妙芙坐在沙里哭。
一旁同样在默默抹眼泪的庆嫂率先看到她,神色复杂:“二小姐。”
林妙芙闻言抬头,当即从沙上起身,尖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这下你高兴了?妈也死了!全部人都被你逼死了!”
她本来是要冲过来的,庆嫂及时拦住她,提醒她别激动小心动胎气。
林妙芙一撇头就势靠上庆嫂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阮舒神情寂定,只问庆嫂:“她在哪里?”
“佛堂。”庆嫂红着眼眶。
林妙芙又炸毛:“你滚!你想干什么?妈不会愿意看到你的!她都死了你还来打扰她的安宁!”
傅令元拿眼神示意了两个手下,两个手下立即走过去,一左一右地扣住林妙芙的手臂,将她强行往二楼押。
“你们干什么?我是孕妇!我还没告你们擅闯民宅!一群流氓!”林妙芙一边扭动着身体挣扎,一边咒骂。无意间遇上傅令元冷寒的眸光,她不自觉一个瑟缩,这才怵住。
阮舒目不斜视地穿行过道,径直行至最尽头的房间门口,却是停住,未再动。
门敞开着,里头的檀香气味不住地往外冒。
“老大,阮姐。”栗青匆匆迎出来。
阮舒就那么神色清冷地站着,眼睛虚虚地盯着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栗青悄悄看了傅令元一眼。
傅令元眼眸沉沉的,缄默地凝注着阮舒。
栗青见状,暂且退到一旁。
隔了一分钟左右,阮舒才继续迈步,跨进佛堂里。
一切乍看之下都和往日无异。
佛龛上的佛像静默地被供奉着,庄佩妤一袭青衣跪在蒲团上,背影消瘦。
阮舒缓缓踱步靠近她,绕到她的前方。
庄佩妤的脑袋无力地往胸口栽着,像极了虔诚忏悔的姿势,两只手依旧抓着那串佛珠,垂落在膝头。
阮舒低身,蹲在她的面前,看到她脸色白,唇色青。
“怎么死的……”她无情无绪。
“桌子上的一整瓶安眠药都空了。”栗青指了指窗前的红木桌,上面铺满着庄佩妤生前写的经文。桌子旁边还有一只火盆,火盆里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烧完之后留有的灰烬,显然已经烧完很久,里头一点烟和星火都没有。
“选择了最没创意但也最没有痛苦的死法……”阮舒颇为嘲弄地“呵”一声,“没有留下忏悔书之类的?”
“没有。”
“什么时候的事?”她又问。
“傍晚庆嫂来给林夫人送晚饭的时候现的。”栗青道,“一直还没敢动林夫人的遗体。等阮姐吩咐。”
阮舒默了默,语气无波甚至有点无情地说:“我没什么可吩咐的。”
很快她补了一句:“通知我大伯父林承志。”
说罢,她重新站起。虽然只蹲了一会儿,起身的瞬间眼前还是不可避免地黑了一下。
傅令元十分及时地搂住她。
“谢谢三哥。”阮舒闭了闭眼,复而重新睁开,轻轻浅浅地笑,“我看完了。现在想回家。”
“嗯。回家。”傅令元拢了拢她的头,临走前对栗青重新交代了一遍方才她的话,“通知林承志。”
阮舒看也没有再看庄佩妤一眼,率先离开佛堂。
客厅里,庆嫂见她出来,连忙唤:“二小姐!”
试图上前的步子在现她的身旁依旧陪同着人时骤然又停住。
阮舒瞧出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庆嫂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终只是问:“夫人的身后事……”
“这事儿不归我管。会把大伯父叫回来办的。”阮舒淡声。
“那三小姐……”庆嫂接着迟疑。
“她的事更是不归我管,不要再让我重复强调了。”阮舒极其薄凉地撂话。
庆嫂神色复杂地咽了话。
阮舒沉了沉气,再开口时,语气平和了些,问:“她自杀前,你们都没现她的异常?”
庆嫂声音有点哽:“二小姐,我之前就一直想告诉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夫人的胃口都很不好。你刚刚进去大概也都看见了,她整个人憔悴成什么样。我担心她是不是生病,劝她去看医生,她不愿意。”
庄佩妤的憔悴,阮舒记得的,前阵子便也察觉了……
“以前虽然她也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但至少会经常和三小姐一起吃饭,偶尔还和三小姐去后花园散步。可近期,她没日没夜地关在佛堂,我送进去的饭她根本没扒拉几口。”
“如果非要说异常,就是夫人断断续续地把所有的经书都给烧了。”
烧经书……阮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记起红木桌旁的那只火盆,烧的是经书。
“昨天早上她告诉我她要闭关,要我不用再给她送餐,不要打扰她。夫人以前只有在佛主诞辰日才会闭关,而且最多就一天。可这一回无缘无故的,直到今天下午都没有动静。傍晚我和三小姐才忍不住去佛堂问她,结果就现夫人她……”
阮舒问那个问题,其实并没想了解这么多,庆嫂却是详详细细地全讲下来了。她也未打断,全部听完了。
件件事,无一不在体现,庄佩妤是早有打算要自杀。
早有打算要自杀……
“除了这些,没有其他了么……比如她自杀前的这两三天,她是否见过外人?”阮舒又问。
始终站在她身侧的傅令元应声不易察觉地深敛眸光。
庆嫂抹着眼泪摇摇头:“家里平常就不来外人,自从大爷他们一家子搬出去后,就更没有人了。”
“好,我知道了……”阮舒抿抿唇,最后道,“这些年你在林家辛苦了。如果你想要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我还是会像以前照你工资。如果你想要换工作了,也可以,我会补偿你一笔奖金。你考虑清楚,有决定之后,告诉栗青。他会转达我的。”
说完,阮舒沉一口气,未再等庆嫂的回应,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庆嫂站在原地,目送着与阮舒同行的傅令元的背影,又扫了扫守在门口的那些陌生人,面露纠结和忧悒。
……
回到车上后,阮舒不曾再出过声儿,往后靠进傅令元的怀里,虚虚地盯着车窗外不停掠过的霓虹灯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视野前有什么在晃动。
阮舒回神凝睛,才现是傅令元的手,而车子已抵达绿水豪庭的停车场。
“抱歉。”她揉了揉眉骨,旋即握住他的手从车上下去。
傅令元斜斜地睨她:“傅太太人在我怀里,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阮舒笑一下,任由他牵着她,一起走进电梯里。
傅令元伸出手指在她唇上刮过,正儿八经地重新问一次:“在想什么?”
“没在想什么。”阮舒侧头,靠上他的肩,又闭上了眼睛。
通过轿厢光滑的镜面,傅令元静静地凝注她,眸色深深。
听到电梯“叮”的一声,阮舒睁开眼,傅令元突然拦腰将她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下,她条件反射地圈住他的脖子,小有惊吓:“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