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此时思虑的重点倒并不在阮春华身、上。踌躇着问他确认:“你今晚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应该也是因为蓝小姐吧”
傅令元应声回神,对视上她充满洞悉的眼神。
“我看见你特意准备的那一小碗米饭了。”阮舒解释。在厨房里,米饭上面还竖着插了一根筷子——那是给死者的。
傅令元没否认,淡淡颔首,简洁地“嗯”了声。
阮舒抿唇。
一次是直接在这里直接撞见过蓝沁,一次是蓝沁死后他一个人颓靡地躲在这里。今次陆少骢死,他又在这里祭奠蓝沁。
现在更能确定她以前的猜测:这里曾经是他和蓝沁私下里见面的地方。
阮舒的思绪回到“祭奠”这个行为上来,想起曾经在跨海大桥上,也曾见他点烟祭奠死者。后来确认彼时祭奠的对象是格格的父亲。
蓝沁
格格的父亲
从感觉上来讲,貌似这两个人对傅令元的意义有相似之处?阮舒觑了觑傅令元,颦眉。
傅令元正和她说:“这房子是我们家自己的,不是蓝沁的。”
明显是怕她误会。
“我知道。我没那么小气。”阮舒翻白眼,重点则兜转在“我们家自己的”这几个字上,心里暖烘烘。
稍加斟酌后,她再问:“陆少骢死了,是不是可以找机会把他曾经的罪行抖落给警方?”
虽然有蓝沁的粉丝始终在撑着,但只有警方对案件的定性,才算真正还蓝沁惨死的冤屈一个公道。
傅令元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微抿一下唇,淡声:“她最需要的不是这种公道。”
阮舒也明白他的意思。蓝沁最需要的是她临死前为傅令元所做的事有价值。
她突然便有点不舒、服。因为蓝沁想要制止的,还是没能成功制止,她没有遂蓝沁的愿,兜转一圈,如今依旧在傅令元身边。
可,她也没像蓝沁当初所担忧的那般,成为傅令元的累赘、成为傅令元实现宏图大业之路上的绊脚石。傅令元也并没有让蓝沁失望。
阮舒又恢复轻松。她无须对蓝沁愧疚。蓝沁当初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价值。
忖着,她喝掉最后一口汤,记起有一件事,或许应该和傅令元说清楚。
傅令元正把最后一块鱼肉送到她的嘴边。
阮舒直接张嘴含住,未及咀嚼,傅令元的唇倏尔凑上来,抢走了一半的鱼肉。
两人的嘴唇一贴在一块,就不可避免得纠缠一阵。
便如此直至纠缠到主卧的床上去,才暂且分开,停下来呼吸。
偎依在他怀里,阮舒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骗子。”
一口还不够,她又咬第二口:“骗我那么久!”
傅令元相当无辜:“我连你的衣服都还没脱,骗你什么了?”
他记得十分清楚,这是她第三次骂他骗子——
第一次是他即将和陆少骢去见泰国佬,决定为了她提前动手好结束任务,临行前在厨房里教她洗碗,在厨房里强行要了她一次,满足了他婚姻生活的一次畅想。事后她骂了他“骗子”(第259章)。事后她察觉他的有所预谋,骂了他骗子。
第二次是在荣城,她在他的要求下穿了高中女学生的校服,他带她去了一所高中,在教室里要了她,实现了他学生时代的愿望(第546章)。事后她又察觉了他的有所预谋,也骂了他骗子。
可今天,他确实什么都没干。
“装无辜还是装失忆?”阮舒扑他在身下,满面怒容,凶神恶煞,捏住他的下巴,和他算账,“陈青洲根本没死!”——这回飞奔来海城,可不就为了这个?
傅令元应声噎住。
这事儿
他真差点没想起来
确实还回避着这件事。这两三天太忙了,他没来得及认真琢磨过该怎么面对她的审讯
傅令元气势有些弱地顺她的毛:“他没死是好事,你生什么气”
“怎么不生气?你瞒了我大半年!”阮舒像只母狮子。
“对不起,是我不好。”傅令元坚持低头认错是息事宁人的最快途径,“我不该瞒你,让你因为陈青洲的死而难过,让你因为陈青洲的死不得不挑起陈家的担子,间接导致你去了江城,受了那么多委屈。”
怎料得到的是她的愈发光火:“我生气的是这些么?!”
傅令元有点懵,弱弱问:“那你生什么气”
刚问完,他就察觉阮舒的眼里明显多了两分水色。
她不轻易哭,是在跟了他以后,每每经历一些要紧事时,她才鲜少掉金豆子,而强忍的时候,便是现在这副模样。
傅令元不免慌张:“阮——”
阮舒率先趴上他的胸膛,嗓子发紧:“对不起,对不起。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样误会你让你难受对不起”
傅令元一愣,猛地侧身,把她从他的胸膛上滑回床上,伸出手指去抬她的脸,皱眉:“是我自作自受,你道什么歉?我犯贱,还是更希望你对我生气。”
阮舒顿时苦笑不得,抡起拳头捶他:“你有毛病啊!”
傅令元握住她的拳头亲一大口:“可不是,我的毛病大着,你不故意刁难我,我浑身不舒服。”
阮舒瞪他,眼里却满是细碎的笑意。
圈住他劲实的腰,她紧紧贴上他的心口。
傅令元掌心轻轻顺她后脑的头发。
顷刻,阮舒轻声:“为什么要冒险救陈青洲”
傅令元微敛瞳,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作为你的哥哥,他是合格的。还有傅清辞和孩子,也需要他。”
“为什么非得瞒着我?”阮舒又问,不可避免挟裹怨责,“难道让我知道陈青洲没死,会害了你么?”
“没有,不是。”傅令元沉了沉气,“是因为这其中牵扯得比较多。”
他讲得囫囵,阮舒正等着他后面详细解释怎么个“牵扯得比较多”。
结果没有。
只听他把陈青洲和傅清辞搬出来:“这也是他们夫妻俩的共同决定。既然决定‘死’,就干脆一点,连你和荣一也都不告诉。”
“那你呢?”阮舒抬头,单手捧住他的脸,凝注他,“我们之间的关系曾经僵到那种地步,你怎么就忍得住?连一个暗示都不曾给我?完完全全将我蒙在鼓里。你就不怕我们一辈子都有隔阂?不怕我真的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怕,怎么不怕?我好几次都要忍不住想直接告诉你真相。”傅令元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糙茧轻轻刮蹭她,“我给过你暗示。最大的暗示就是对你锲而不舍和死皮赖脸,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我们一定可以复合。”
阮舒思绪轻轻晃动——是的了,他那个时候确实无比坚定。她还曾嘲弄过,他凭什么觉得她会不顾杀兄之仇犯贱地重新和他在一起?
可她很庆幸,她最终还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证明而“犯贱”了。她很庆幸,在得知陈青洲没死之前,他对她的爱已经先获胜了。
她忍不住又凑上他的唇,细细地吻:“谢谢谢谢你三哥”
感觉她好像没有要再深入追究的意思,傅令元稍松神经,加深了与她的吻。
阮舒在绵长的深吻中,回忆起就是在这张床上,傅令元同意了和她离婚(第291章)。
彼时的细节她尚记得清清楚楚。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再三确认、他的疼惜怜爱,还有,夹杂在那一切中的,他对她的愧疚。
虽然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未真的因为那件事受到影响,虽然对她并非如表面上的那般伤害,虽然她连当初对蓝沁的那一点点怨怼早已消弭,但傅令元也是间接的受害者。
也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了
方才吃饭时还只是念起,眼下她是完全下定决心了。
“三哥。”
“嗯?”傅令元刚捋开她肩膀上的衣服,嘴唇流连在她的圆润光滑的肩头。
“想和你说个秘密。”
“秘密”这个词把傅令元逗乐了,为表对“秘密”的尊重,仔细瞅她。
她的唇红润,尚沾染着两人接吻时留下的泽泽水光。
他的指腹轻轻刮上去,表情好整以暇:“什么秘密?”
阮舒故作神秘,环上他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耳边细语:“蓝沁找人对我做的事,是假的”
傅令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事假的?”
阮舒干脆把嘴唇贴到他的耳廓上,用最粗暴的措辞重新说一次:“我没有被轮”
角度的缘故,她看不到傅令元的表情,但两人贴在一起,她全然清楚地察觉在她话出的一瞬间,傅令元明显愣住。
阮舒离开他的耳廓,继续解释:“我当时的那些伤,有的是工具弄出来的,有的是女人咬出来的。我差点也被骗了。”
“你不用再因为这件事对我愧疚。你也不用再因为这件事对蓝沁有疙瘩。她终归还是没有选择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我。”
最后她道歉:“抱歉,这个时候才告诉你。”
傅令元安静了半晌,才出声:“好,我知道了”
旋即他抱紧了她:“说过了,不要对我抱歉。任何事都不要。你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阮舒心里也是感觉了却了一桩事。
靠着他的怀抱,她嗅着他的气息,莞尔,半是玩笑道:“我的秘密好像都已经被你知道了。你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最好现在就坦白。否则我不会像这次陈青洲的事情,轻易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