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那句“扫把星转世”,堪称点睛之笔。饶是冷漠如他,也不由自主生出微许恻隐之心。
被人当面叫了扫把星,一舟也不生气,满面春风地提醒道:“老人家可不要诅咒好人。我看那个小白脸所说,灵验得很啊。老人家做的是给人算命的生意,却连自己的下场也推算不出。若是传出去落人口实,这新饭碗岂不是又难保了?”
这小老儿唯利是图,方才只顾哄骗她算上一卦,完全意料不到会被她揪出这么多牵扯是非。他不由得大惊一跳,偏偏深入剖析后还觉得合情合理,连声道谢。与此同时,心里无端涌出一种熟悉之感。
一舟看他悔过之态诚意满满,终于喜上眉梢,摇头摆尾地走了。
一木迈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小老儿还在原地反思自己言行有失,全然不知悲剧重演,自己已经重蹈覆辙无药可救,他只好作无奈状,摇头叹息,同时心里暗戳戳地期待着下文。
回到苍和,八位长老只余琴长老和一位白长老,山主带了几位长老远道参加法会,另有几位下山办事,怪不得武长老急着回来看家坐镇。
他还顺道挽留几人小住,说权当是留下照应几日,言辞恳切,一改往日置身事外之态,让人不忍拒绝。
既不用回天雷城,又可以略尽绵薄、偿还相助之情,最重要的是可以和商羽姑娘朝夕作伴,雷少简直乐意之至。
到太湖之前,天雷城大乱,雷城主急于回去处理,也懒得管雷少去留。
雷少只要一提到回天雷城就万般不愿,好像于他而言,家里简直是个不祥之地,如同修罗地狱一般,一舟不禁油然而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感。
她和一木本也无事,天雷城晃悠一遭,当初因为重阳宴会闹出来的动静、觊觎丹心的那些偷摸小人,想来应已走远,不必再为此忧心。加之去洞庭大快朵颐的计划已在太湖实现,下一步何去何从还没想好,在这里正好可以日日见到琴姨,于是便顺水推舟同意多留一阵子。上次他们还住在山下客栈,这次被奉如上宾,直接请上了山。
诺大的苍和山,门下弟子众多,有什么好照应的。不过是每天到正堂点个卯,陪着雷少去找商羽姑娘,还能趁机宰他几顿,何乐而不为呢!
武宁是个孝顺徒弟,有什么好事总是第一时间想到他师尊。怪不得上次出行的时候,武长老什么都不闻不问,坐享其成,当了一路甩手掌柜,八成是让他这徒弟惯的。
为表诚意,雷少专门在醉仙居定了雅阁,七请八让,才算把他老人家从苍和山云雾缭绕、仙气飘飘的宝座上请下来。
醉仙居不仅菜品出众,雅阁布置也是别出心裁。走上二楼,沿着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走到尽头,悠然转首,只见紫檀飞罩下缀满珠帘,随微风轻拂而动,发出玎玲脆响,悦耳动听。雅阁无门,却能清静自持,步入其内,檀香沉幽满室,左侧开了一扇拱窗,辅以白纱遮掩。临窗一方几案,白纱飘拂之间,正好可见窗外湖光山色,令人不禁心旷神怡,依稀记起当日雷府碧湖亭中小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雅阁,委实对得起雷少白花花的银子,只是此时雅阁之内的气氛莫名尴尬。
武长老肯移驾赏光,自然而然被请上了主座。
除了武宁浑然不觉,余下几人俱觉尴尬,商羽矜持自持,一木怡然自得,一舟只好和雷少大眼瞪小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武长老真是面皮薄,架不住客套,好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长老,何必跑到闹市里一染尘俗呢!谁家还没个长辈撑腰了,若非琴姨不喜饮酒场合,一定把她拉下来给她们壮壮胆!
她自顾自地腹诽连篇,雷少作为东道主,端出一副热情好客的好面孔,对武长老好一番感恩戴德,频频敬酒。
武宁看在眼里,淳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舟觉得武宁沉稳外表下裹着一颗天真烂漫的心,估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师徒进来之前,雅阁内热议如潮的话题:究竟多少杯能把苍和长老灌醉?
醉仙居的琼汁玉露美名远扬,酒香醇厚,却不醉人。今日兴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一舟觉得此酒格外香醇,才饮几杯便有不胜酒力之感。眸色微醺之际,耳边听得咚的一声,商羽已经醉倒在侧。
美人醉颜,似乎格外醉人。一舟看在眼里,想入非非,脑筋越发不清醒,终于也咚然趴倒。其他人也没支撑多久,齐齐倒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