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一个衣着破烂,风尘仆仆,且身体尚在起伏,显然累得不行的密探人员低头回话:“贾郎聚兵已过万余,且依附之民无法统计,属下出时,更是得到些其他消息,各地听闻绳池闹了起来,纷纷有人效仿,河南各地此刻已然满地烽火,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未能将各地消息核实!”
“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挥挥手,张左耀低头沉思起来,其实屋子里不止张左耀,还有白波,楚夜两人,但此刻他们都不敢打搅,只静静的等待着。
张左耀在想什么?也不多,只一句话而已:“太匪夷所思!”
是的,匪夷所思。
第一次得到贾刚的消息,是他离开后的第五天,下面人回报,贾刚出现在葫芦桥口的流民驿,也就是雄武军与康福控制地盘所接壤的第一个流民转运地,而在哪里,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四个流民同他一起折返中原,当时,张左耀还与白波猜想,这个贾刚或许是在寻找向导,看起来,他也并非只懂空想。而后来,贾刚便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一个月前,一个月前,康福突然通过密信委婉寻问张左耀,是否参与邠(bin)州流民动乱!
动乱?想来能用到这个词语,邠州应该闹得不轻,张左耀不敢怠慢,立即动用各种渠道探查,结果传回消息,两个月前,一直在各方注视下的流民西迁突然出现一股逆流,起初只是百数人,等各州府反应过来之际,已然有了三五千规模,唯一让人庆幸的是,这些人并没有闹事,他们只是不断的安抚流民,控制疏导为主,为他们指引道路!但当各家衙门准备驱散这些人是,他们才现,一路从坊州到康福驻军的雍县周边都出现了这样的人,显然,这是由预谋,有组织的。
有人畏缩了,有人却生气了。邠州是康福的势力范围,驻守这里的是康福早年任职京城时收的门生,唤作黄文新,名带文,此人可一点不问,康福军中称其为黄啊狗,虽然不雅,却很形象,忠诚之余更显疯狂,逮谁咬谁,邠州又是难民西去要道,流民聚集在这里显得格外显眼,于是,他一个月前出兵想要驱散这些逆行之人,显然,他一疯狗,哪里能在乎几个难民的生死,最终杀戮之下,冲突爆了!
很快,流民大军作出了反应,一方面前后两段的逆流人员疏导流民寻找他路西进!另一方面他们开始聚集人手自保,这一打一保,乱子就出来了,流民军质量很低,自然敌不过邠州康福的主力部队,很快被杀散,驱逐出境!但流民的优势在于人员基数庞大,很快,他们在邠州以东的坊州边境地区再次聚集。而且,此时的聚集显然不同于前期,他们开始从一个和平组织向武装组织过度,眼看一场大火要越烧越旺,康福和张左耀都没有想到,引流民之举没有动乱秦州,却烧了康福后院,于是,康福迫不得已一面调动人手应对,一面联络了张左耀,也是这时候,张左耀得知,此次动乱的组织者有五人,最高领导人名叫贾刚,手下四虎皆出自流民。
陇东不是不能乱,但此刻蜀北安稳不到半年,张左耀不愿就此结束,至少他认为雄武军还没有准备好,于是张左耀希望能找到贾刚,他更希望自己此刻还能左右贾刚的行为。最后,他冒险派出二豹潜入,亲自寻找贾刚传话,话语不多只有两句:“康福虽为敌,却为民输通前往秦州之路,此时不可乱其根本!汝东行目的乃是解救契丹铁蹄下的汉民,契丹尚于君东,乱西地何用之有?”
二豹一去半个多月这才折返回来,不过未来得及听二豹回禀情况,一封以山南道节度府名义下的公函却先送到了张左耀面前,内容也很简单:“康福大军似有异动,令雄武军时刻备军,兵不卸甲,听候朝廷号令,随时迎敌!”
“找到他了没有?”千阳城外军营,张左耀还没坐下便开口询问。
“找到了,话也带到了!”二豹开口便先汇报了任务,随后他又言到:“不过,事情怕不会如此简单,据属下探知,此刻贾统领聚兵已过万树,人员则繁杂不已,分成好几个势力,只怕都使之言,未必能起到作用……!”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举兵过万,这是个什么概念,就是说,在康福的心脏旁边,突然一把尖刀夹了进去,动一动就能伤及性命,康福会坐视不理?那是骗小孩都没人信的鬼话,而康福一动,当初蜀北凤翔之争所达到的新平衡必然变动,夹杂着成都王庭的决策,以及中原晋唐之争的变数,会卷出多大一个漩涡显然已经绝非张左耀可以控制,别说张左耀,就是康福,张虔钊加一起都控制不住了。
没有半点犹豫,张左耀转身望向了紧紧跟随的白波:“立刻召集全军将校见我,粮草囤积之地也要加派军兵,各地分派出去的队伍立刻召回,探马扩展到百里之外,密切监视与我军对峙的康福所部!!!”
牵一而动全身,一时间,一种失落感在蔓延着,蜀北的笑容也正快消逝着,从冬日收拾屋子的妇人,到街上行脚的商客,人人都能感觉到气氛的诡异与不安,难道安稳没有几日的秦陇汉中,又要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