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妯娌几个却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各家情状不一,操持婚事儿的进度自然不一样,一定要按着序齿来行婚嫁,不免有些强人所难了。何况婚礼又不比旁的,择吉请期这都得按着孩子们的八字儿来,哪个日子对孩子们更好,自然要把婚期定在哪一天。
只要事先说明缘由,她们妯娌又一碗水端平了,新进门的小妯娌应该不会因着这样的事情就心里头不痛快的。
孩子刚刚上身的左氏却有些紧张。
明年一年里就要进门的三个弟媳妇,出身各不相同,想来为人处世、性情上头也必然不会相同。
她出身左家,也算见惯了妯娌间的明争暗斗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新媳妇进了婆家门,同婆婆、妯娌、小姑打交道的辰光甚至于比相公还要来的多。小姑还有出嫁的辰光,可妯娌之间性情各异,又跟科场上的学子似的,彼此又是争先争长的关系。
既要争夺婆婆的喜欢,还要争夺主持中馈的权利,更要争夺公婆的家产。
套用郭氏的一句话――同行是冤家。
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像自家婆婆、叔婆婆这样处的跟嫡亲姐妹似的妯娌,别说她在此之前闻所未闻了,就连她娘家母亲、祖母都再不曾听说过的。
她自然也想能有相处起来不会脸红的妯娌,可家里头小姑子们眼睛雪亮,早就总结过了。
婆婆、叔婆婆们能处的这样好,一来是太婆婆这个婆婆实在手腕高明,在挑媳妇儿的辰光,就已经拿捏住了人心了。二来婆婆、叔婆婆们果如太婆婆所想的那般,明事理识大体,心地良善。三来婆婆、叔婆婆们不但同甘,还曾共苦过,是真正的患难之交,可谓是志同道合的诤友、挚友,感情自然不同一般的。
这世上多少人能够共苦却不能同甘,即便如此,左氏还是觉得她们这辈人,或许真个不如上辈人的。
不过,虽然她以前总觉得,若是能同妯娌们坐在一起谈论天气好坏,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如今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她这个当长嫂的,都应该努力一把才是。
只看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就能知道一个家庭的和乐,对于孩子的成长,甚至于孩子的一生,有多么重要了。
只想到这里,左氏脑海中忽的浮现丁香娇俏的身影来。
忍不住朝服侍她歇息的丈夫打听道:“三妹,丁香的亲事还没有眉目吗?”
大堂哥给左氏搭上薄被,却有些诧异。
他知道妻子在自家这个大家庭里过的还算不错,没有在婆婆、太婆婆、叔婆婆那儿受到甚的磋磨,日常也能有自己的闲暇工夫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同妹妹们也都处的很好。
但即便旧年通了那么多的信,妻子同妹妹们之间好像仍旧隔着层薄纱,起码这样的事情,她之前就从不曾过问过。
倒不是不关心,或许只是觉得不方便打听而已。
自打定亲后,他往左家也算走的勤快了,自然知道左家那样的大环境,想来不会给妻子太好的体验同教导。还能保持本心,就已经是她本性纯良了。
却没想到她忽的好似想明白了甚的,虽然不知道是甚的事儿触动了左氏,但这也不是甚的说不得的事儿。
没有正面回答左氏的问题,侧着身子,给她扇风:“你觉得,小麦那小子怎的样?”
“小麦叔叔?”左氏也换了个姿势,仰头望着丈夫,有些惊讶丈夫怎的会忽的提起小麦来。
家里头景况同别家不一样,嫡嫡亲的小姑子小叔子不老少,外姓的也不算少。她刚进门的辰光,光是认人识姓就费了一番工夫了。
待到好容易将人认全了,又开始担心起素日里的避忌来。这么些个小叔子,到底年纪相仿,日常起居,自是应当避讳些。
倒没没想到,甭管这串小小子往日里怎样闹腾,当着她的面,却是十分收敛,也叫她松了一口气。
既是大伙儿俱都守着“礼”字儿,往日里就算说笑上两句,也不会走了大褶儿,倒是不必避猫鼠儿似的躲着了。
她对这些个小叔子,也渐渐熟悉了起来。若不是进门年头实在短,她都想给往日相与的族妹说门亲事儿了。
虽不是小麦,可小麦也不错,即便不能科举下场,但念书习武照样用功,而且做事儿妥帖,又是自家一手教导长大的,是个极好的心腹幕僚人选。
也不隐瞒,照实说给大堂哥听:“以后相公同叔叔们若是入仕的话,有小麦叔叔在身边帮衬着,肯定事半功倍……”
大堂哥一愣,他倒是还不曾想到这样远。
更何况他虽确实想当官,但小麦不一定想给他们做幕僚,说不得他就想去壅白芹,这会子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了。
就同左氏道:“我们家丁香,同小麦挺处的来的,至于小麦……那小子眼光不错。”
左氏怔了怔,把丈夫的话摆在心上嚼了又嚼,以为自己听错了。
望着大堂哥:“相公,你说甚的?丁香,同小麦叔叔吗?”
大堂哥就应了一声,朝着左氏点了点头:“爹娘如今虽还在观望,不过应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了。”
左氏嘴唇翕翕,一肚子的话儿要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的会是小麦呢!
家里头罗冀不错,年方十六岁,都已经是武秀才了,家里头做媒的都已经踏破门槛了,就连她都确实有些动心的。还有文启,虽然还没有回京口下场应试,可凭着他的功底,但凡下场,一个秀才总是笃定的。
可小麦,他可是奴籍放良的出身,不说自己断了科举仕途,后世三代都不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