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宝搂过身侧的美人,笑哼道:“事情也分轻重缓急,你都说了那些是鸡毛蒜皮的事儿,难道伺候本公子我连鸡毛蒜皮的事儿都算不上?”
舞青霓嫣笑道:“钱大公子来我的坊子,什么时候要我伺候过了,这些姑娘难道没有我这个徐娘好?青霓谢过钱大公子肯赏脸叙这么多话,我怎么能耽误您的良宵呢?”说着,转身就走。
钱通宝忽的从香榻上一跃而起,张臂拦住她的去路,愠道:“本公子让你伺候,是瞧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一语刚完,方才穿葱绿色妆花褙子的丫鬟捧了茶盅进来,轻手轻脚的在紫檀木嵌玛瑙炕几上摆好了,方徐徐退下。
舞青霓还欲再说,钱通宝瞄了那丫鬟一眼,转怒为喜,拢臂抢笑道:“罢了罢了,你去吧,本公子也不难为你。”
舞青霓道了谢,又交代了几句,方出了阁子,她走到楼梯口,恰好看见一个穿葱绿色素云褙子的姑娘走下来,朝她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方离开。
舞青霓似想起了什么,忽的顿住脚步,冷媚的眼中闪过如电雪芒,又忙提起裙裾紧步上了画阁。
画阁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剩下一坛揭了盖儿却还未动分毫的梨花春,在摇曳的火光中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影子落在舞青霓的眸光中,仿佛夜的妖魔。
她旋即转身出了画阁,走到楼下,拉住一个正立在大门口迎来送往的貌美女子,走到旁侧,冷道:“墨葵,方才有一个穿葱绿色妆花褙子的丫鬟,容长脸,个子和你一般高,手里捧着茶盅,你可有见过?”
“葱绿色……容长脸……个子……”墨葵寻思了片刻,道:“是不是脸儿挺白,左边脸颊上还有几点雀斑的那个,不过她不是我们园子里的丫头,好像是随钱公子一块儿来的,青霓,你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么?”
舞青霓脸色又沉了几分:“她这会子哪里去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宗稀罕事儿呢,钱公子来的时候带了一口大箱子,你不是也瞧见了么,后来你去招呼他,两个小厮便抬着大箱子上了画阁,没多久又抬了下来,好像还挺沉,我就上前打听了一句,可他们凶巴巴,要吃人似得,我见他们是钱公子的人,也就没敢再多问,只隔了一小会儿,你说的那个穿葱绿色衣裳的丫鬟也离开了”,墨葵道。
“她离开多久了?”
“她前脚刚出,你后脚就从钱公子那儿出来了呀。”
舞青霓双眸凝成霜雪:“哼,敢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他们是没见识过我舞青霓的手段”,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墨葵忙扯住的她的胳膊,惶恐道:“青霓,你这是要做什么,钱公子可是动不得的。”
舞青霓的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要是连这点事都摆不平,那我就白在这儿厮混了十年。”
她一甩胳膊,径直去了。
阁子里,钱通宝正酒酣耳热,忽闻小厮来报,说其父亲知道了他在花/楼里,正在家中大发雷霆。
钱通宝一听‘父亲’两字,登时有如五雷轰顶,浑身打了个激灵,如受了惊的兔子似得从美人怀里一跃而起,一面整理衣襟,一面仓惶地去了。
夜风有些微凉,拂过他酣热的身子,带起一层寒栗。
他上了青尼小轿,堪堪转过一条街,轿子就忽的一沉,接着便听到了恐怖的刀剑刺肉声,他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一只手掐住脖子,一把揪了出来,拖到了僻静的巷子深处。
钱通宝吓得如软泥一般,抖抖索索的瘫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呀,我身上有银票,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黑衣人手中执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道:“梅荨在哪里?”
钱通宝愣了一下,觑着眼看着项上寒光冷冽的剑刃,磕磕巴巴地道:“在……在沂王府,不关我的事啊,都是沂王让我干的,真的不关我的……”
“嘶……”
项上溅出的殷红在清冷的月光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一株盛放的曼珠沙华。
长剑入鞘,黑衣人且朝沂王府去了。
不远处的青尼小轿旁,一个伏在地上的小厮微动了一下带血指头。
借着夜色,黑衣人腾檐走壁,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便潜入了王府,她见东厢房紧闭着大门,外头还分两边站着四个小厮,她寻思着梅荨定在这里头,她旋即摸上房顶,揭开了皂瓦。
屋子里,灯火黯淡,一口樟木雕花大箱敞着口,弃置在火光映不到的阴影里。
仅隔了五步远的浮雕盘螭架子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正是梅荨,沂王立在床沿一侧,眼中含着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解梅荨衣襟上的玉色玲珑排扣。
黑衣人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腕上的一只金镯子在月光中闪过剑刃般的寒光。
长剑堪堪跃起,门突然“嘭”的一声,被一股大力推了开来。
沂王蓦地转身,惊怒的眸子里倒映出李砚云的模子后,方渐渐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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