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要留在李府处理后续事宜,梅荨带着栊晴先往家里去了。
二人堪堪走出李府正门,便看见门外一人立在一株合抱大柳树下往府内张望,见到梅荨是自己走着出来的,焦急的面色立刻内隐,很顺其自然的换上了平素漫不经心的笑意,打着手中的孔雀纨扇:“落汤鸡出来了?”辞气悠悠,但眸光却迅速的在梅荨身上扫了一眼,确认她身上连一滴血迹都没沾上,眼底才彻底平复下来,看向一旁的栊晴时也多了几分赞扬,弄得栊晴觉得极其别扭,还抓了抓湿漉漉的脑袋,寻思着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吃错药了。
“快回去吧,好冷”,梅荨搓了搓手,一径往前头桑荫下的自家马车走去。
几人上了车,车夫搁回马杌,一甩马鞭,马车便稳稳当当的向梅府驶去。
栊晴将车上备好的一条雪白绒毯紧紧裹在了荨姐姐的身上,满眼担忧的盯着她看。
“没事,姐姐就是有点冷,先前不是服过陆爷爷的药了么”,梅荨摸了摸栊晴的头。
栊晴把脸贴到梅荨膝前毛茸茸的毯子上,阖上了眼睛休息。
“她也就在你面前能乖点,你瞧瞧府里上下,老的少的,哪一个没有被她欺负过”,舞青霓嗔了一眼已经睡熟的栊晴,收起了扇子,“怎么样,我的火点的还及时吧。”
“你及时的标准是不是看我有没有被箭扎成靶子啊”,梅荨信手取过她的扇子,随意打量着上头精致的刺绣,“你和高湛也太没有默契了吧,火都烧了那么久,他才冲进来,害的我在水里冻了好久,早知道应该再到假山上多等一下的。”
“你又是抓司马骥,又是让我端掉花袭阁,今天又在喜筵上闹了这么一出,你能不能用你吃人脑的脑子给我解释一下,这当中有什么关联呀,你怎么敢笃定拟香与关岚今天一定会揭穿李舜?”
梅荨很认真的盯着舞青霓看了半刻钟,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解释完了。”
“什么意思啊?”
梅荨作出一副比她还疑惑的神情:“你不是让我用脑子给你解释么,这会子我的脑子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怎么,你方才没有听到?”
舞青霓恨恨地敲了她的脑袋一记,训道:“给我正经点儿!”
“哦!”梅荨摸了摸被敲痛的地方,老老实实地道,“司马骥被锦衣卫逮捕,他与花袭阁的顺爷合作把武库司的兵器偷运转卖的事必然会被揭发,到时候李舜就会被供出来,李舜若是及时得到了司马骥被捕的消息,他就会立刻做足准备,好把所有的责任都往黎楚泽身上推,所以我特意让金刀铁浪给关岚放消息,这样一来,黎楚泽就会赶在李舜下手之前把他推出去,说到这个,拟香还无意间帮了我一个大忙,拟香是关岚的弟子,听说我们抓捕司马骥前几日,李砚云还对拟香说了铲除关岚的话,这样,李黎二家本就貌合神离的关系就被彻底挑破了。”
舞青霓轻轻叹了口气:“兵法上说能充分调动自己的力量达成目标便是上谋,你却是利用敌人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真是诡才。小时候你鬼点子就多,那时候我怎么没瞧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天赋”,说到后头,她脸色不由变了变,不由垂眸咽下了喉间的叹息:可如今她却要把这些才华用在算计人心的事情上。
她怕梅荨看出端倪,连忙岔过话题:“拟香很早以前就进了李府,难道那个时候黎楚泽他们就已经开始涉足朝廷了?”
梅荨摇头道:“拟香先前是只身去李家伺机报仇的,但四年前关岚出现,在李砚云遣她去与关岚递消息的时候被关岚揭穿身世,她才成了关岚的弟子。对了,方才忘了问高湛了,林顺抓到了没?”
“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哪一桩我们不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林顺一大早出去打探花袭阁暗桩的时候,就被我擒了,他没有功夫傍身,我抓他比抓兔子还简单。”
“抓兔子很简单么?”梅荨小声嘀咕了一句,趁着李砚云还未问话前,自己先自觉地先道,“林顺一向对李府忠心,从他口中很难问出什么,我让你们抓他,是为了好让司马骥指认林顺就是那个花袭阁的顺爷。”
舞青霓有些担忧:“李舜是皇上用来制衡晋崇钰的棋子,这回皇上会下决心处置他么?”
“世易时移,过去是,并不代表现在也是”,梅荨靠到车壁上,“李舜倒台,还有蔺羲钦补上,他可是皇上着手栽培的首辅,蔺羲钦的表现也让皇上很满意,即便没有李舜,制衡晋崇钰也不成问题,更何况,晋崇钰抵挡北元大军,如今已是元气大伤,暂于朝廷无碍,最为关键的是皇上已经向李舜亮出了刀锋,我才能推波助澜呀,不然,高湛也不会这么快拿到皇上的谕令。”
“这么说,这回李舜是彻底不能翻身了?”
梅荨面色有些疲惫,阖上眼道:“事情没到最后,下什么结论都为时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