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心头一声鹤唳,齐敬之迟滞的思绪又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他透过薄如蝉翼的青赤彩练向外望去,就见不知何时竟有一道璀璨浓郁的星光从更高处垂落,陡峭处恍若一条银色飞瀑,舒缓处则像是一条清亮小河。
太清天槎落在河水之中,正在缓缓溯流而上。
齐敬之抬头望去,就见银色飞瀑的尽头是一条不见头尾、横无际涯的浩大银河。
他心中发出一声惊叹,蓦然想起了琅琊君郑仙见到太清天槎时所吟诵的诗句:「水天一色玉空明,直欲乘槎上太清。」
凤紫虚的笑声响起,听上去多了几分飘渺空灵之意:「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玉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香垂珮缨。」
她同样看向头顶那条灿灿银河:「传说上古天庭还在的时候,天河与凡尘俗世的大海相通,曾有凡人历时十数日,浮槎直达天界,见到了织布裁衣的天孙,还有幸被赐予了一件六铢衣,又称云锦天衣。」
提到「云锦天衣」时,这位身着霓裳羽衣的玄都观主凤眼泛光、璀璨如星。
她略作停顿,语气之中忽而多了几分惆怅:「只可惜上古天庭早已不存,如今那片银河之中除了难以计数的死寂星辰,便再无旁的东西了。」
「云锦天衣?」
齐敬之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天衣教和《机杼经》:「若是这个传说为真,难不成天衣教便是凡人浮海登天,得天孙之赐而建立的道统传承?」
念及于此,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身后的河水正在由远及近地渐次消散,再也难辨来时路径,心知这条天河支流乃是自家师尊招来,并非那条传说中凡人亦可乘筏而上的登天之路。
再往下,则是一方无边无际、只能勉强分辨出海陆轮廓的浩瀚世界。
「那就是世人所居的大地么?距离如此之远,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齐敬之记起方才几乎被冻毙的大恐怖,只觉心里似乎还有寒气在呼呼地往外冒,那叫一个心有余悸。
他怔怔望了许久,方才收回视线,朝凤紫虚摇头道:「若无高绝修为又或者极特殊的手段,凡人怕是上不了这么高,更别提直达天界、得见天孙了。」
听见这话,凤紫虚忍不住横了齐敬之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小鹤儿要是再这么无趣,哪家的小美人能瞧得上你,怕不是要孤独终老?」
她呲哒了自家徒儿两句,伸手朝前方一指:「喏,那便是咱们玄都观的根基所在,仙羽玄都洞天!」
齐敬之闻言精神一振,凝神朝自家师尊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方不远处的银瀑水流之中,有个巨大物件的轮廓在水幕后头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好似一轮略显黯淡的赭黄色圆月。
随着太清天槎愈驶愈近,乃至终于钻入银瀑之中,齐敬之终于看清,那是一面方圆数丈的石鼓,立在同为赭黄色的巨大石座之上。
石座连同石鼓外壁上皆雕有飞鹤之形、各有飘逸之态,鼓面光滑如镜,刻着数十字铭文,透出沧桑古意。
「仙鹤在人世,长鸣思远空。有人秋水上,倚杖月明中。」
「玉树三更露,银河万里风。徘徊意无极,迟尔出樊笼。」
太清天槎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撞入了鼓面之中。
紧接着,无论是天河银瀑,还是古朴石鼓,俱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无踪。
齐敬之双眼一闭一睁,眼前天光已是大亮。
他眨了眨眼睛,就见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一方内有乾坤、深藏锦绣的小世界,上有青天、下有厚土,中有白云悠悠、仙山浮空,峰峦之间飞瀑生烟、鹤影翩跹。
最神奇的是,这方小世界里昼夜两分,东有大日耀空、光明朗照,西有皓月高悬、群星璀璨。
「那就是仙羽山?」
齐敬之盯着前方那座漂浮在碧空之中,一半沐浴日光、一半隐于夜色的仙山,两眼一眨不眨,脸上满是惊叹,嘴里更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废话。
「不错,那就是仙羽山!周回六十里、高三百丈,上有石梯勾连、泄水悬注,山势四合、环抱成环,远远望去好似仙鹤揽翅。」
凤紫虚说着,伸手指向那座形似仙鹤头颈的最高峰,只见峰上赤霞艳艳、宛如丹顶:「那便是玄都观的所在!」
齐敬之随之望去,心里不免又想起了郑仙所言:「玄都观里有碧桃千树,春风一至、灿若烟霞。」
他看向凤紫虚,好奇问道:「师尊,此刻这仙羽玄都洞天之内正值春天么?」
「不错,正所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这洞天之内的阴阳昼夜交替、五行四季轮转,皆可由为师一念而决。」
凤紫虚的语气虽是淡
淡的,但听在齐敬之耳中,却是难掩傲然之意:「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
齐敬之点点头,语气里满是赞叹:「徒儿记得师尊曾言,天地权舆,混玄黄于元气;阴阳草昧,征造化于洪炉。春荣秋落,四时变寒暑之机;玉兔金乌,两曜递行藏之运。这几句话原来是应在这里!」
凤紫虚忍不住瞧了少年一眼,哪怕早就知晓这个徒儿悟性高绝,目光里仍也不免带了讶然与赞许之意。
她唇角弯弯、眉眼含笑,轻轻颔首道:「小鹤儿说的不错,这仙羽玄都洞天如此布置,正是为了修炼洪炉丁火剑意,可谓助益良多、事半功倍!」<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