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戗只觉眼前一黑,趔趄几步,直到倚上墙才稳住身形――这一幕与前世何其相似,只不过前世他胸前插着的是别人的剑而已!
“不――”缓过神的卫戗直冲过去:“哥哥,哥哥,你不要吓我――哥哥,哥哥,我是戗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哥哥,求求你,不要死……”
“戗歌――”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呼唤,他慢慢抬起头,缓缓睁开眼,冲她吃力的一笑,抬起血淋淋的手摸她的脸:“戗歌,你终于来了!”随着他开口,又有许多血涌出来,但他全不在意,只是摸她的脸:“我一直在等你!”
卫戗跪坐在他身侧,手忙脚乱的替他擦血:“我来了我来了,你不要说话――嗯……”她胸口一阵刺痛,跟着也呕出一口血来,茫然的低头看去,就见之前插在裴让胸前的那把剑,此刻已经没入自己心口。
裴让伸手接过她栽倒的身体,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们发过誓,要同生共死的呀……”
在她无力的闭上眼睛前,看到他翘起了嘴角。
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司马润震怒的声音:“都是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
“殿下,时值秋冬交季,天气反复,正常人都易染病,何况是本就体弱多病的小殿下,王妃不管不顾,就这样带他出去……能保住小殿下性命已属万幸!”
他不耐烦听这些解释:“来人,把这群饭桶给本王拖下去砍了!”
“殿下三思而行呀,您的仁义之名远播万里,岂能因一时之气,做出令自己抱憾的错事!”间或夹杂着轻缓的脚步声:“再者说,此时真要追究起来,怕最该受罚的还是‘王妃’啊!”
好熟悉的腔调――卫戗猛睁开眼,就看见卫敏站在对面,正一脸仁慈宽厚的开解着盛怒的司马润。
她们姐妹两个相距不过一步之遥,卫戗看卫敏,那是一清二楚;但卫敏却看不到她!
随着卫敏出声,司马润竟慢慢收敛扭曲的表情,最后好像平静下来,坐回矮榻,沉默了。
卫敏转身一挥袖摆:“还不赶紧再去给小殿下好好诊诊,都愣在这里是要给殿下添堵么?”
跪趴在地的一群人连连道:“多谢卿园夫人!”然后爬起来倒退着出去了。
等到彻底清净下来,卫敏弯腰附在司马润耳畔,柔声细语道:“诺儿他外祖母,当年就是病身子,也是不顾妾身父亲劝阻,非要怀孕生子,最后到底丢了自身性命,戗歌已经算是万幸,若不是当初遭遇南公,怕早跟她娘去了,但芽珈病得太厉害,就连南公也是束手无策的,当初戗歌怀着诺儿时,我娘便担心她会生个不好的孩子,是以日夜替她祈福,老天可怜我娘的良苦用心,保佑了诺儿这些年,但老天的福泽总有用完的一天,穷人家的孩子,有发热一晚上就没了的,自然也有热傻热残的,但诺儿生在王府中,最后还变成这样,只能说,戗歌实在不是个有福的,诺儿摊上那么个亲娘还有什么都不懂的姨母,变成这样在所难免,殿下怎能迁怒无辜旁人,葬送这些年累下的仁义之名?”
变成什么样了?
卫戗抬手便要抓卫敏问个清楚,结果却抓了个空,眼前画面随着她的动作,如一池被划开的静水,瞬间扭曲起来,不多时,隐约传来芽珈的声音:“诺儿……叫娘……”
卫戗迎声跑过去,便看见王府那处清冷的院子里,芽珈举着一个手缝的,勉强能认出人形的粗糙娃娃,摆在诺儿眼前,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教他:“诺儿……喏……戗歌……叫娘……叫娘……娘啊……”
而她的诺儿,嘴角淌着口水,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不说不动,如一个木雕娃娃,僵硬的倚坐在软榻上。
她走的时候,诺儿明明会抱着她的腿哭求:“娘,不走,要抱抱!”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卫戗张开双臂,俯身来抱他,结果眼前画面同样被她拨皱。
“诺儿……诺儿……”卫戗耳畔又传来芽珈惊慌失措的叫喊。
“快来人啊,小殿下落水了!”
一声惊呼,蓦地揪紧卫戗的心,等她眼前复又明亮起来,就见卫敏一手拖着踉踉跄跄的芽珈,一手指着水中沉浮的诺儿,冷声道:“芽珈,戗歌把诺儿托付给你,你怎么看的,竟把孩子给看进河里去了,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还要让大家叫你王妃,身为卫家人,我都觉得丢脸!”
芽珈拔高嗓音一声尖叫,接着挣开卫敏的手,毫不迟疑冲向她尤其畏惧的河水:“诺儿……不要……戗歌……会痛……不要……”
眼睁睁的看着戗歌跳进河里,卫戗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一口血喷出来,她想上前,却无力移动脚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
努力向前探出手去,却只是像先前那样将画面搅乱,又抓了几次,终于抓住一个温热的物体,她蓦地收拢手指,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将它死命攥紧了。
“你呀,还真是不叫我省心,一时看不住便要闹事,这可如何是好?”
叮铃,叮铃――是塔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