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婆眨眨通红的双眼,看着卫戗凝重表情,轻点了一下脑袋:“是啊。”
卫戗闭上眼睛,攥拳敲了敲自己前额,半晌,放手睁眼,再开口,跳转到另一个问题,有气无力道:“说说罢,我父亲究竟是怎么和虞姜勾搭到一起的。”
换作从前,若叫姨婆听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肯定又要捶胸顿足,大声忏悔自己“教导无方”,但她此刻陷在悲伤的情绪中,实在没有心思去纠正卫戗的用词不当,长叹过后,沙哑道:“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天,瑞珠倚仗自己是虞姜贴身婢女的身份,大家不好阻拦,在门子去通禀时,硬冲进你娘静养的别院,进门之后,不等你娘出声询问,瑞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把前额都磕破了,声嘶力竭的哭求你娘去救救她娘女郎。”
卫戗柳眉倒竖:“救?”
姨婆深吸一口气:“虞姜未婚先孕,自觉无颜苟活于世,先悬梁后投河,幸亏全都被人发现,及时救回,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瑞珠无奈之下,跑来求你娘给主持个公道,因为你爹最听你娘的话。”说到后来,身子佝偻下去:“从前我总是担心,让你知道这些糟心事,会影响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不管怎么说,母族是出嫁女子的倚仗,若你彻底怨恨上了本就不够亲厚的父亲,那么即便将来嫁入好人家,可与娘家的关系不好,那……”
卫戗突然联想到,假如她和她爹彻底决裂,有朝一日,她无母族庇佑,一身轻的嫁入王家,王珏那小鬼可会护她周全?依目前情形看来,大约会罢!摇摇头,甩掉脑子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现在她重点关注的应该是她娘的事情,于是她放柔嗓音,循循诱导:“姨婆,我的母亲是你一手带大的,我知道你最是心疼她,可你看看,她吃了那么多苦,糟了那么多罪,最后甚至无辜枉死,难道我们不应该为她讨一个公道么?”
姨婆受不住卫戗连哄带骗的攻势,竹筒倒豆子似的讲出当年经过。
却说卫毅一次受邀拜访虞公,谁知酒后无状,误闯进虞姜闺房,虞姜她一介弱女子,怎敌卫毅一介武将?然后不出意外的*给卫毅,事后卫毅懊恼万分,虞姜虽然抱着被子痛哭流涕,对上卫毅时,却显得尤其大度宽容,说什么不怪卫毅,她知道“辛姐姐”身子不好正在养病,没办法服侍自己的夫君,而卫毅必定十分想念“辛姐姐”,此番喝醉了酒,结果就错把她当成“辛姐姐”,此事错不在卫毅,是她没能及时唤醒他……
以上细节是卫毅在虞姜怀孕后,亲口向桓辛坦白的,并承认虞姜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他的。
桓辛敌不过瑞珠的软磨硬泡,外加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你家大门口的架势;
还有当时仍健在的卫老夫人,也就是卫毅他娘卫戗她奶奶,因不少巫医都说桓辛无法再受孕,正纠结于儿媳无法传宗接代,自己没办法跟祖宗交待,忽闻贤良淑德,讨人喜欢的虞氏阿姜有了儿子的骨肉,惊喜不已!忙不迭来做儿媳工作,拐弯抹角劝诫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卫氏香火,这是她身为主母的责任;
卫老夫人前脚刚出门,七大姑八大姨后脚就挤进来,莫不苦口婆心开导她,虞姜是个温顺的,给卫毅抬了这样的妾室进门,总比纳个不知根底,无事生非的刺儿头好,而且这样也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日后会触犯不顺父母、无子、恶疾、妒,七出中的四个条目,她也可以高枕无忧的过上一辈子。
不管是对虞姜心存怜惜,还是被逼无奈,总之桓辛拖着病身子去见了虞姜。
虞姜见到桓辛,双手捂住平坦的小腹,就像瑞珠那样,扑通一声跪倒在桓辛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自知对不住“辛姐姐”,更打算一死了之,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觉得十分不忍心,她不求名分,只求桓辛给这无辜的孩子一条生路。
后来桓辛问卫毅,他作何打算。
卫毅站在桓辛面前,始终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其言讷讷:“我坏了她的清白,对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