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从蔡京府中出来后,便直接返家。一面让家人收拾车马,一面让人去知会一同被任命的通判刘人杰(宋代在诸州府设置,即共同处理政务之意。地位略次于州府长官,但握有连署州府公事和监察官吏的实权,号称监州)。
次日一早,张叔夜便带家小出城而去。在十里坡等了半晌,刘人杰才带着几个童仆从远处缓缓而来。
张叔夜长子张伯奋等了这半日早已不耐,见远处刘人杰还在晃悠,道:“父亲,这刘人杰是您下属,却如此怠慢上官。真是猖狂,以后一定要教训教训他,以免让他骑在头上。”
张叔夜摇头道:“此人乃梁师成门生,不可轻易开罪他。”
次子张仲熊更加年轻气盛,在太学时便参与过几次针对蔡京的联名上书,但都被蔡京扣下,不了了之。闻言,不屑的道:“堂堂圣人门生,居然拜在一个宦官门下,真是枉读圣人书。等下我倒要请教一下,看那宦官教了他什么。”
张叔夜闻言,不由暗自摇头。自己本来也是出生将门,可朝廷重文抑武,一直得不到重用,才让次子去了太学,以后谋个文官出身,不想他未学到什么才学,却染上了书生的空谈习气,真不知自己当初决定是否正确。
见次子还一脸鄙夷,便道:“我们去地方任官,正可避开权奸,为百姓作些实事。若还没上任便扫了梁师成面子,我们还用再去上任吗?”
张仲熊不服的道:“您是天子亲自任命的,一个阉宦能拿您怎么样?”
张叔夜见他还执迷不悟,不由也是大怒,武将脾性也爆发出来,斥道:“他能让我还没上任就再打道回府。你还真以为诏书是天子亲自写的吗?天子现在恐怕还不知在哪游玩呢?”
(梁师成,北宋末宦官,为徽宗所庞信,官至检校太殿。兼领睿思殿文字外库,主管出外传导御旨,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常找人仿照帝字笔迹伪造圣旨,因之权势日盛,贪污受贿,卖官鬻职等无恶不作,甚至连蔡京父子也谄附,故时人称之为“隐相”。)
张伯奋见父亲大怒,忙止住还欲强辩的弟弟。
张叔夜见刘人杰已经到的近处,便低声斥道:“谁若敢开罪他,一律家法伺候。”说完便拍马去迎刘人杰。
张仲熊见状,道:“我宁肯受家法,也不要父亲与奸臣同流合污。”
张叔夜回头狠狠的瞪了次子一眼,道:“你若敢胡来,以后便再不是我张家之人。”
张仲熊听的父亲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不由愣在当场。
旁边张伯奋也叹道:“二弟你怎么不体谅父亲的苦楚,如今奸臣当道,可说一手遮天了。你们几次上书定然也没上达天听,可见奸臣权势了。想为百姓作些事,首先便得处理好和奸臣的关系才好。父亲又何尝想与他们为伍呢,近年你只知空谈,奸臣真的如此好斗吗?”
张仲熊闻言,不啻当头棒喝,也开始苦思自己这些年行为。
刘人杰到的近处,见张叔夜迎来,便也拱手道:“大人恕罪,下官去拜会了恩师才上路,让大人久等了。”
张叔夜道:“我们也只来片时,走的匆忙,未来得及拜会太殿大人,还请下次代为问候?”
刘人杰道:“一定,时辰不早了,我们不如上路吧。”
张叔夜闻言便也招呼家人上路。
刘人杰见还有几个马车,奇道:“大人还带了家眷吗?”
张叔夜道:“任地虽然不远,但来往也不便。任期又长达三年,因此想搬家人到东平府定居。”
刘人杰道:“梁山草寇累劫城池,大人何必让家人冒险。”
张叔夜道:“我若连家眷都不带,如何使百姓相信我会与他们共进退。”
刘人杰本来听的梁山贼寇劫城杀官,十分不愿意上任,但被梁师成训斥了一顿,才与家人挥泪洒别。也准备到任后,见情况不妙,便先逃回京城。听的张叔夜之言,忙道:“贼人凶猛,大人何必与那些草民冒险。”
张叔夜闻言知意,正色道:“我等身为朝廷臣子,为国当尽忠,为民当尽责,如何能退避。”
刘人杰闻言不由色变,刚欲说话。
张叔夜又道:“只是我们与草寇实力悬殊,若贼寇再来犯城,还要劳通判往京师求援,才可保的地方平安。”
刘人杰听的张叔夜不强求自己,才松了口气。道:“大人真乃国之典范,只要草寇敢来犯城,下官一定让恩师发兵剿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