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笺柔肠,默写烟尘,浮生安暖付佳人。』――扶苏
儒家涉险窝藏叛逆,三当家张良身份存疑与流沙组织有私下往来,章邯和李斯的推断更是将刺杀扶苏的元凶指向儒家。
扶苏的双手隐隐颤抖,手中紧握的是帝国叛逆墨家巨子天明的通缉令。
他认得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这位少年就是他在桑海城外被土匪包围时出手相助的儒家少年,而就是在那时,他第一次遇见她。一切让他太始料未及,她为何会和叛逆分子同行?
他抵住额头,兀自沉吟,心绪早已盘根错节。
那日初见的情景,在他的记忆中无比清晰。
少年亲切地称呼她为师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着一定会保护好师娘。而她,虽然被刀抵着作人质时受了惊,却仍旧强装镇定说着调侃嬉笑的话。这是她留给他的第一印象,说不清来由地就这样被微微触动。
这就是平常人家的缩影,简单朴实、可爱可亲、又富有生气。这是在他的世界里不可能去触摸到的细微,就如同在花园里不能攀折的花木,只能静静的欣赏。更由于不能触摸,不能拥有,愈觉得深刻在心。
让他记住她的还不止这一些,他觉她还是个很是奇怪的女子,从她遗落的竹简里的内容可见一斑。
竹简上记录的是易经,却写地天马行空,想法独特,整理论点的方式也是让他眼前一亮。整个笔记像一张张开的网,密密麻麻一层层抽丝剥茧剖析易经之道。
他就是这样深深记住了她,她的惊慌,她的微笑,她略带尴尬又无奈的表情,还有她令人不由好奇想进一步了解的独特心思。
他也努力过走进她的世界,却总是被拒之千里。原本以为她与张良情投意合只叹自己遇到她太晚,而当他知道张良与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别无其他,他的心又激起了争取的愿望。一直以来被理性抑制着的情感,燃烧起来,能听到噼噼啪啪的裂帛之声,来自心底。
想告诉她的有太多,想证明给她看的也有太多,而相见总是短暂而匆忙。
在每个最平常不过的夜晚,原本的他可以一个人静下来,卸下所有放空所有,习惯这一刻的闲散和安宁。而现在的他却变了,内心骚动着另外一种渴望,希望有她能在耳边耳语,希望有她能静静细听他每天所见所想……这样的念头是种美好的寄托却又是一种折磨。
他只能独自落笔,记录着脑海中她的点滴,绘成思念的图,那还是从她的笔记里学来的画法。每回此时他的嘴角都会有淡淡笑浮起,而心底却越体会到孤独是如此明显,明显地让他感觉整个灵魂都没有了热度。
在他的世界里,有多少东西是有温度的,又有多少东西是可亲近的?
大秦的大扩与权力的猛增,也意味着嬴氏皇族之间更加萧疏。自幼母亲便不在身边,而父亲的爱,伟岸而威严,甚至不曾让他感受过太多的天伦亲情,但他能够想象父亲的冷峻也是半生坎坷磨出的沧桑。他理解父亲,也敬畏父亲,即使他们的政见常有分歧,甚至常常惹怒父亲,被父亲骂地狗血淋头,他也知道这是父亲对他的一番苦心。
他也很明白在父亲心中,他作为长子的分量。只有他被托付到蒙恬的军队中磨练多年,只有他冠剑与政会同丞相历练国务。他努力把每次磨练每次考验做到最好,不负父皇的期望。他沉浸在自己的责任中,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份中,从未有半点懈怠。
直到遇见她,他才蓦然现自己内心被深深掩埋的某种渴望是那么剧烈。即使读破万卷书,情这个字,却只能体会难以描绘,原来他从来不曾明白过。只是这种渴望越是热烈,越是让他清楚感受到她的揶揄她的回避。
她是如此怕他,每次想亲近她,她眸中闪现的总是惊慌和戒备。她怕什么呢?怕那个皇宫?怕他的身份?还是她真的如此钟情于张良,即使他负她,她也是痴心不悔?
而此刻,他心中翻涌的又多了太多复杂纠缠不清的矛盾。
隐藏在桑海的反秦实力,难道会和她有关联?那么她的出现有没有刻意的安排?
并没有太多的犹疑不决,他已在心里下了无数个否定!他不会看错,她的关心,她的话语,她的神情,让他清晰感受到她的至诚以待。她仿佛能轻易走进自己的内心,理解他心底最隐晦的压抑,轻轻的打开,放走浑浊的气息,灌入雨后清明的空气,再小心的合上。
他相信她,他相信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