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xbiquta.com</b>万能老侯听着区长的奉承,心里那份得意,就甭提喽。一个平民百姓,被一方大员如此这般地吹捧一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可着军城区转上三圈,有几个能做到的。别说,还真没几个。万能老侯起先还得住,那张松树皮一样的老脸,硬是在这空前的感情盛宴面前,没有松动的迹象。可是,架不住区长声情并茂,连篇累牍地进行饱和性轰炸,饶是万能老侯几十年的修炼,最终也没抵挡得住,终于垮下阵来,那铁一般的脸膛上,如冰消雪化似的绽开了笑容。
折杀,折杀。万能老侯笑着客套道,一面吩咐儿子媳妇,快烧水,区长都到了,你们还傻站着,没个眼力劲。强子和汉英应声而去,心里说就等这句话哩。
区长和村长双双驾到,万能老侯心里也是一个劲地画弧儿。他猜不出这两个大官来找他,有何公干。或者说,他这个老头子能对区上村上的事,起点什么作用。话头子绕来绕去,就绕到英子结婚的事上了。这下,万能老侯明白了,那张刚刚绽开过笑容的脸,一下子就冰冻起来,屋里的空气顿时就紧张了。在外间屋里忙活着的儿子儿媳,也放轻了动作,支楞起耳朵,屏住呼吸静听里屋的动静。
一个关乎一家人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果然,万能老侯的牛某劲儿,上来了。方才区长对他的一番肯定或吹捧,固然讨巧得很,把老爷子的毛儿捋顺了点。可是,区长毕竟年轻,还嫌稍微嫩了点,他不承想,这老爷子有个怪毛病,你不顺着他说,他不高兴;可是,如果你一味地顺情说好话,也会把他的牛某劲儿给调起来。区长对着他一通地刷色,贴金,就起到了这个反作用。
不行,我不去,我没有这个闺女。她几十年不登家门,我还以为她早死了哩。你们当干部的也不教育教育她,她爹还没死,就不认了?噢,现在她要风风光光地嫁人了,就想起还有个爹来了,想拿我当门神,壮门面,没门哟,我不是木头做的,不会听她英子随便摆布。你们回去吧,这件事,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老头子一痛地发狠话,把话都说死了,说绝了,弄着两个干部下不来台。屋外的强子听不下去了,就进了里屋,扑通就跪在爹的面前,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了一顿好话,说不看英子,就看在你两个半骨庄孙子的份上,也要请回他姑姑来呀。强子以为,一提起这个利害关系来,老爷子就一定会松动,哪知老爷子不吃这一套:咋的,离了她俊英我还不娶孙子媳妇了?我告诉你强子,人活的是一口志气,古语说得好,冻死迎风站,饿死舔肚皮,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这人穷志不能短。我传给你手艺是干什么的,你的孩子娶不上媳妇,怨你们没出息,别指望我卖这张老脸,替你们求那两姓旁人!
强子被他爹一顿数落,也没了词儿。一屋子三个男子汉,都被老爷子拍住了。眼看事情就僵在这里,在外间屋正烧水的汉英实在听不下去了,心里说这老不死的,给他脸还真拿自个当根葱了。看来老娘不出马,这事今天就真的要坏掉。就见汉英抱着一摞碗,一个箭步就抢出里屋:
爹。汉英还是先叫了一声爹,明确了老头子的地位:爹,方才你们说的,我可是都听清楚了,我觉得区长和村长说的都在理,我就认定您是应该去给大姐主婚的。远的我不知道,从打我过门以后,我大姐可是没少关心咱们,她偷偷塞给我们多少钱,想必您心里也有个数。您脸大不愿意见她,可她并没有少关心您。有了大姐,我们的日子才能混到今天。刚才区长也说了,大姐这次是明媒正娶,兴师动众地大操大办,让您去给她顺一下,您就端起来了。我看您是真老糊涂了,你以为没有你,大姐这婚事就办不成了?想什么哩,难道说大姐她们打跑了日本鬼子,也是先经你同意来吗?别不识抬举,人家是给你机会,给你脸。我先把话撂在这儿,今儿个这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没得商量。你要是真把事做绝了,别人我管不了,我反正是不在这个家呆下去了,不给你个老不死的做饭了,我带着儿子改嫁,带着他们到南方找他哥去,把你个老骨头扔在这山沟里,你不是万能吗,就一个人逞能去吧,倔去吧,牛某去吧。说完,高高举起手里的一大摞碗,狠劲摔在当地上。地是山里石头铺就的,粗瓷大碗摔上上面,溅起多老高的一片碎瓷片来。
这真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谁都没想到,汉英的口才会有这么棒。一痛机关枪突突,立时就把个牛某哄哄的老头子打软了。老头子知道,儿媳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儿子一家的光景也是真不好过,方才呢,他也就是想逞逞口舌之快,显示一下他作为英子她爹的地位吧,可是一句话说过了头,就把自己也逼到墙角里去了,没法子回头了。汉英这一痛骂,彻底打消了老爷子最后的那点自尊。自尊如果和现实的利益比较起来,就一钱不值。
万能老侯蔫了,刚才还梗着的脖子,软软地歪下去。强子一看他爹这德性都出来了,就知道大事成矣,也虎着个脸,把媳妇骂了一顿:你个娘们家家的,懂得个屁,咱爹是那样的人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咱爹心里那是时刻挂念着两个大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