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五岁,他大约六岁。
她第一次进宫,只知道是宫里举行宴会,云家是凌天国的望族也在受邀范围内。
丝竹声声,外邦绝美的舞姬在献掌上舞,孩子们都挤在殿门口探着小脑袋往里瞧,后来听父亲那舞姬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先皇和她共舞的时候,两个人就像蝴蝶一样,一舞惊天下。
可惜当时她没有看到,男孩子们力气大,她根本挤不进去,哥哥们也从不带她玩,嫌她爱哭鼻子是跟屁虫,她谁也不认识,只好孤零零一个人转悠。
水榭里冷清清没有人,漆盘里的蜜饯裹着一层白霜,椭圆的金丝蜜枣像在冰晶晶的雪地里滚了一圈,她馋猫一样舔舔唇,伸手去拿,拈在指尖瞧了好久,扁了扁嘴又放回去,只是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指尖残沾的白色糖霜,心就渗出蜜来。
“你想吃?”一个脆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她吓了一跳,慌忙将手背在身后,碰翻了一旁的果盘,又红又圆的苹果咕噜噜滚在地上。
两个人都要去捡,一低头就碰到了脑袋,闷闷地一声响。
他揉揉脑门,拈起桌上的龙眼,把果子剥得水淋淋的,塞进嘴里,薄薄的嘴唇就像挂了露珠的冰薄荷,他漫不经心地:“你也吃一颗,很甜。”
她摇摇头,那时候她正在换牙,奶娘吩咐过不许吃甜的,果子蜜饯都不许。
“你真的不想吃?”他挑一挑眉,狭长的凤眸像坠入朵朵桃花,晃得她眼花。
她点点头:“不想。”
他手伸过来就将一颗剥好的龙眼喂到她嘴里去,塞得她小嘴儿鼓起圆圆的一个小包。
好甜,真的好甜,从来没有这么甜。
她咧唇一笑,露出中间豁了一颗的一排糯米小牙。
“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的。”他笑了笑转身就走,长长的衣袖被风吹起,就像蝴蝶的大翅膀。
她咬着指头,发出的声音又娇小又含糊:“你叫什么名字?”
“就不告诉你。”
“我跟你换。”她从腰间取过一个绣花的小囊,从里面掏了很久,一个两个……将所有的果子掏出来,这些果子她私藏了很久都舍不得吃,想了想,终于全部捧到他面前,“我用我所有的果果,换你一个名字。”
……
十年前她用她所有的果子换他一个名字,就像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去等待,用她所有的美好,换他一句“我爱你”,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
云水心仰着脸,望着天边的一片血红仿佛出了神,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耳上一对红翡翠滴珠坠子,簌簌的打在衣襟上。
远处的有只红色的纸鸢,在空中飘飘摇摇,忽然就断了线被风吹得不知去向。
哀莫大于心不死。
她不甘心。
她爱了他十年,为什么却像一只纸鸢,线是攥在他手上,可陪伴她的只有冷冷的风,如今失去了价值,线就能断就断。
她低下头,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柔软得似要浮起来,高楼下是血红的海洋,亲人的血,她的血,一浪一浪地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吞噬,她明明想要往后退,可脚步却不受控制一点点向前移。
自从她进宫,寝宫里的大鼎就焚着一种独特的熏香,不知名,但特别香,香得让人迷迷糊糊,就像站在云端的幸福,通常站在云端的人,跌下来都会特别惨。
想想看,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她的身体便越来越差,总是出现幻觉了吧。
云水心干笑了两声,北辰沧耀,通奸也是你策划好的吧,你好狠,早就计划好要我们云家所有人的命,一个不留。
不甘心。
她真的好不甘心。
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眼睛像被这残存的小光芒扎着一样痛,可步子却那么一飘,整个人跌了下去……
北辰沧耀,若有来生,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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