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俄罗斯星是行商帝国恒星唯一的伴随者,两者构成了这个星区唯一的恒星系。这里已经接近银河的最前缘,再往外便是星系与星系间的虚无太空-----笫二宇宙。
孤独的俄罗斯星,如今被包围了。
就严格的军事观点而言,它的确是被包围了。因为在银河系这一侧,距离俄罗斯星星系二十秒差距之外的任何区域,没有一处不在小泉的前进据点控制之下。在“宇宙灯塔”东部和行商帝国相继溃败覆亡四个月之后,俄罗斯星的对外通讯已经“柔肠寸断”,就像是被剃刀割裂的蜘蛛网一样。俄罗斯星所属的船舰都向母星集结,俄罗斯星成了唯一的战斗据点。
而就其他非军事的观点而言,被包围的压迫感似乎更为强烈。绝望无助的情绪早已渗透进来,俄罗斯星整个笼罩在悲观的宿命氛围中。
而预定于三个月前到达的un深空舰队却没有到达。
维纳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画着粉红波状条纹的通道上。她边走边数,经过了一排排乳白色的塑面餐桌,终于数到自己的座位。坐上了高脚而没有扶手的椅子之后,她才感到轻松一些,一面机械化地回答着仿佛听到的招呼,一面用酸疼的手背揉着酸疼的眼睛,同时随手将菜单取了过来。
她瞥了一眼菜单,看到几道人工培养的蕈类做成的菜肴,立刻感到一阵恶心反胃。这些食物在赫汶被视为珍贵的美食,可是她的基地胃口却认为简直无法下咽。她正要皱起眉头,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于是马上抬起头来。
直到这个时候,维纳斯才注意到了海伦。海伦的姣好面容十分迷人。她的座位在维纳斯的斜对面,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现在海伦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地拼命咬着一块湿透了的手帕。她不停地抽泣着,直到脸庞都涨得通红。她的抗放射衣搭在肩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透明的面罩扎到了点心里面,她也根本视若无睹。
海伦的身边早已站了三个女孩,在那里试图安慰她。她们不停地轮流拍着她的肩膀,抚着她的头,还胡乱说些安慰的话,可是显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维纳斯走过去加入她们的阵容。她轻声地问:“怎么回事?”
一个女孩回过头来,轻轻耸了耸肩,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然后她也感到这个动作不足以说明问题,于是将维纳斯拉到一边去,对她说:“我猜她今天很不好过,她在担心她先生。”
“他在执行太空巡逻任务吗?”
“是的。”
于是维纳斯友善地向海伦伸出手,对她说:“海伦,你何不回家去休息呢?”
相对于刚才那些软弱无力的空洞安慰,维纳斯这句话显得有效多了。
海伦抬起头来,恨恨地说:“这个星期我已经请过一次假了……”
“那么你就再请一次。如果你硬要待在这里,你可知道,下个星期你还得请三次假呢。所以说你现在回家,就等于是一种爱国的行为——你们几位,有没有和她在同一个部门的?好,那么请你帮她打一下卡——海伦,你最好先到洗手间去一下,把脸洗洗干净,重新化化妆。去啊!走!”
然后维纳斯又走回自己的座位,再度拿起菜单,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心情却更加沮丧。这些情绪是会传染的,在这种令人精神崩溃的日子里,只要一个女孩开始哭泣,就会使得整个部门都人心惶惶。
维纳斯终于硬着头皮,决定了要吃什么菜。她按下手边的一个按钮,再将菜单放回原处。
坐在维纳斯对面的是一位高个子的黑少女,她对维纳斯说:“我们除了哭泣之外,只怕不能做什么了,对不对?”
那少女在说话的时候,过分丰满的嘴唇几乎没有蠕动。维纳斯注意到,少女的嘴唇是最新潮化妆术的杰作,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维纳斯垂着眼睑,咀嚼着对方话中拐弯抹角的讥讽,同时无聊地看着午餐自动运送的过程——桌面上的瓷砖部分先向下沉,然后带着食物又升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撕开餐具的包装纸,轻轻搅拌着面前的食物,直到原本热腾腾的菜肴全都变凉了。
此时维纳斯才开口说:“贝拉,你想不到任何别的事可做吗?”
“哦,当然,”贝拉答道,“我可以!”她熟练地随手做了一个小动作,就将手中的香烟弹进了壁槽中。香烟刚进入那个垃圾处理槽,就被一阵小小的闪光吞噬了。
“比如说,”贝拉合起了保养得很好的两只纤纤玉手,放在下巴底下,对维纳斯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和那个小泉达成一个非常好的协议,赶紧结束这些荒谬的事。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当小泉要来接管此地时,我可没有……嗯……没有管道能及时逃走。”
维纳斯光润的额头并没有因此皱起来,她的声音轻柔而冷淡:“你的兄弟或是你的先生,没有一个在星舰上服役吧,对不对?”
“没有,然而,让别人的兄弟或丈夫去牺牲生命,我看不出有任何意义。”
“如果我们投降的话,牺牲一定会更大的。”
“‘行商王国’已经投降了,可是却安然无事。你看看我们———男人们都去参战了,而敌人却是整个银河。”
贝维纳斯耸耸肩,用甜美的声音说:“恐怕只有前者令你烦恼吧。”说完,她继续吃着大盘子里的蔬菜。
四周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坐在附近的女孩们,没有一个想对贝拉的嘲讽加任何的评语。
贝拉终于吃完了,随手按下另一个按钮,餐桌就自动收拾干净,她赶紧离开了餐厅。
坐在贝拉隔壁的隔壁那个女孩,此时忽然用欲盖弥彰的耳语问贝拉:“她是谁啊?”
贝拉灵动的嘴唇翘起来,爱理不理地说:“她是从‘宇宙灯塔’西部来的协调员,以前是‘宇宙灯塔’主管un的保镖,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吗?”问话的女孩赶快转过头去,刚好赶上瞥见贝拉最后一眼。她转回头又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只是一个普通的协调员,你难道不明白这年头流行爱国吗?她让海伦去休息,这样做有多民主的因素啊,真是令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