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一脚才刚踏进麦田号，鼻于就皱了一下。
丹佛耸了耸肩，说道：“人体是强力的气味散器，空气循环系统无法瞬间将体臭排出，人工除臭剂只能压制那些气味，并不能够取而代之。”
“我猜，只要每艘太空船上的人不同，任何两艘的气味都会不一样。”
“说得没错。但你在摩尔行星待过一个钟头之后，还闻到什么怪味吗?”
“没有。”莎士比亚承认。
“好，那么再过一下子，你也就闻不到这里的味道了。事实上，假如你在某艘船舰上生活得够久，反倒会喜欢那里面的气味，一旦你再度回到舰上闻到那种味道，就会有回到家的感觉。还有一件事，如果你以后成为一位银河游侠，威廉，那么你就得记住，批评某艘船舰或某个世界的气味，是对其上的成员相当失礼的行为。当然啦，我们两人之间倒无所谓。”
“说来还真有意思，丹佛，我的确把麦田号当成了自己的家，至少它是第一宇宙灯塔制造的。”莎士比亚笑了笑，“你可知道，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爱国者，总喜欢认为自己认同的是全人类。可是我必须承认，如今一旦远离第一宇宙灯塔，我的心中就充满了对它的爱。”
丹佛一面整理床铺，一面答道：“你可知道，其实你并非真正远离第一宇宙灯塔。摩尔联盟几乎被第一宇宙灯塔联邦的疆域包围，这里有我们的大使，还有领事以下的许许多多代表。摩尔人喜欢在口头上跟我们唱反调，可是他们行事通常都十分谨慎，不敢做出任何触怒我们的举动。威廉，上床睡觉吧，今天我们一无所获，明天得有好的成绩才行。”
两人虽然已经进入各自的寝室，彼此说话的声音仍旧听得很清楚。熄灯之后，莎士比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丹佛?”
“嗯——”
“你还没睡吗?”
“你讲话我当然不能睡。”
“其实我们今天还是有点收获。你那个朋友，白求恩——”
“以前的朋友!”丹佛吼了一句。
“不管他跟你还是不是朋友，但他提到了地球。他告诉我们一件事，是我过去的研究中从未遇到的，那就是放射性!”
丹佛用手肘撑着床铺，半坐了起来。“听好，威廉，就算地球真的完蛋了，也不代表我们就要打道回府，我仍然要找到地球。”
莎士比亚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吹开一团羽毛。“我亲爱的朋友，这当然不在话下，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我并不认为地球已经死了。白求恩告诉我们的事情，也许他自己的确信以为真，然而银河的每一个星区，几乎都有自己的传说，认为人类的源地就是附近某个世界。他们几乎都把那个世界叫作‘地球’，不然就是用某个同义词来称呼它。
“在人类学上，我们将这种现象称为‘母星中心主义’。人类总是有一种倾向，认为自己的世界必定优于邻近世界，自己的文化比其他世界的更古老、更优越。其他世界拥有的好东西，都是从自己这里传过去的；而别人的坏东西，则是在流传的过程中遭到扭曲或误用，或者根本就是源自他处。另外还有一个共通的倾向，就是将优越与久远画上等号。他们如果无法自圆其说地坚称母星就是地球——人类这种生物的源地，也总是想尽办法把地球置于自己的星区中，即使说不出正确位置也不要紧。”
丹佛说：“你是想告诉我，白求恩也犯了这个毛病，因此才会说地球位于天狼星区。不过话说回来，天狼星区的确拥有悠久的历史，其中每个世界应该都有名有姓，即使我们不到那里去，也不难查证他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