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长史之后，霍光就让随从的中郎去请皇后回椒房殿。兮君这时候才发现，霍光居然一直跟着自己。</p>
看了倚华一眼，兮君欲言又止，到底没有立刻问出来。直到回到椒房殿，兮君一进前殿便喝退了左右侍御，只留下倚华一人。</p>
“平陵有异？”兮君厉声喝问。</p>
倚华跪下，却没有吭声。</p>
——这种问题……要她怎么答？</p>
兮君心里陡然一凉，随即便颓然地跌坐在地，倚华连忙膝行向前，扶住兮君，随即便听到了兮君的喃语。</p>
“……怎么会……”</p>
——她以为，从始丧到下葬，所有的一切都依礼而行，陵墓自有定制，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不可能出问题……</p>
——所以，她并没有太关注……</p>
——难道……她还是想错了？</p>
兮君攥着倚华的手臂，低着头，却没有说一个字。</p>
——时至今日，她就是再追问……又有何益……</p>
兮君终于有些明白刘弗陵的心情了……</p>
——她的外祖父……是何等不喜欢这位天子啊……</p>
——她的外祖父……</p>
……</p>
“……昌邑乐人已内三日……”</p>
谒者令期期艾艾地回答霍光的询问，尽管霍光的语气十分客气，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慌乱。</p>
——这件事……尽管他知道，但是……</p>
——与他有关系吗？</p>
——霍光怎么会找他……</p>
霍光扶着凭几的手猛地攥紧：“三日？”</p>
“……是……”谒者令更加紧张了。</p>
——砰！</p>
霍光的手攥成拳头，狠狠地捶在有凭几上的扶手上。</p>
庐舍内外的所有人都被霍光的震怒吓了一跳，全都跪了下来。</p>
——在未央宫中，霍光一直都很少发怒的。</p>
“……三日……”</p>
霍光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从牙缝中好容易才挤出来的。</p>
——三日！</p>
——三日前，大行皇帝之柩尚在前殿！</p>
——从刘贺即位至今，也不过七天！</p>
——刘贺居然就敢把乐人引进宫！</p>
“让掖庭令来见我！”霍光吼了一声，立刻就有人在外应了一声，随即便跑开了。</p>
谒者令离霍光最近，更是直面霍光的怒意的人，这会儿，几乎是摇摇欲坠了，偏偏霍光没有发话，他也不敢向明显处理盛怒之中的霍光请求离开。</p>
也不知是为什么，去传话的人迟迟没有回来，谒者令吓着漏壶一声一声的滴水，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就跟着一滴一滴地落下。</p>
“尔且退。”霍光忽然开口。</p>
谒者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霍光让他退下了。</p>
“唯。”谒者令连忙应了一声，便强撑着发软的腿，退了下去，还没有退三步，就听到霍光平静却冰冷的声音：“为人臣者当如何，君当思之。”</p>
谒者令骇然，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低声应了一声：“诺……”</p>
出了霍光所在的庐舍，谒者令便双手撑在膝上，好容易才没有瘫在地上，明明是盛夏六月，谒者令却感觉如置冰窟。</p>
——他不是愚笨之人，怎么也不可能不明白霍光最后的警告？</p>
——霍光是在责备他，他没有及时向其报告这件事……</p>
谒者令顿时又打了一个寒颤。</p>
——难道他们都想错了？</p>
——他们都想着，新即位的这位天子已经十八岁，已经行过冠礼了，大将军既然选了他为帝，自然是不愿揽权……</p>
——很显然……</p>
——他们想错了……</p>
——虽然……这位天子……的确是……</p>
想清楚之后，谒者令也就镇定了。</p>
——不就是仍然跟大行皇帝在世时一样吗？</p>
——做起来又不难！</p>
深吸了一口气，谒者令才直起身，镇定了一下，便起身离开了。</p>
走了一会儿，谒者令便见远处有一人匆匆而来，等对方走近了，他才看清对方的衣饰——看着是霍光的属吏。</p>
——是之前去传掖庭令的人吗？</p>
——但是，掖庭令呢？</p>
谒者令从低头执礼的那人面前走过，心中暗暗揣测，掖庭令为何迟迟没有露面……</p>
掖庭令的确没有能够来见霍光。</p>
“掖庭令在椒房殿？”</p>
霍光十分奇怪地问之前去传话的属吏。</p>
属吏点了点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掖庭丞云，中宫震怒……”</p>
霍光愕然。</p>
——他的外孙女震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