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后站了起来,道:“生老病死,剔除二字,不过生死。然而这生死二字,却又是这时间最大的**。古来有求长生者,百姓有祈求家人安康者,他人有救其病危者,无论种种原因,都是为了生死。追名逐利若无生命,到手如何?情爱缠绵若无生命,相成如何?权势滔天若无生命,权柄又如何?”
宋晚致听了,沉默不语,最终也只是微微一笑:“那我还是看不透的好。”
生死生死,若是看心中所念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那样的看破,又有什么意义?
三千红尘便是那空门所谓的泥沼,也情愿陷入里面而不愿清醒罢了。
昭后也笑了:“是呀,看透又有什么?还是不要看透的好。总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一回,即便一败涂地,也是此生无憾。”
宋晚致看着昭后的脸上露出笑意,也笑了。
昭后今日似乎兴致颇高,对着她道:“走,我们去喝粥。”
宋晚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昭后爱喝粥了,以前的时候都是她熬粥给她们喝,里面莲子去苦心,百合正鲜嫩,却只是看着她和萧雪意喝下。
两碗白粥放在面前,昭后道:“吃来吃去,反而还是这种不加修饰的来的真味。”
宋晚致面对昭后毫无压力,或许对别人而言这是至高无上的皇后,然而在宋晚致眼底,这只是曾经一个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如母亲一般都人物。
宋晚致喝着白粥,不由想起苏梦忱,嘴角也慢慢的浮起微笑。
昭后笑问:“在想心上人?”
宋晚致的脸微微一红,然而,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昭后笑道:“那时候我还是小姑娘,大概也是如你这样,想起这个人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只觉得高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很爱很爱这个人了,你很好,不必兜圈子,简简单单的明白,简简单单的生活,剔除了所有身份和容颜,也不过是彼此之间和天下夫妻一般都二三事。”
宋晚致顿了顿,将一口粥在唇齿间细细的卷过,道:“您说的是。”
吃了一碗粥,昭后站了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去睡一觉,不要认为自己年轻便不爱惜自己,你们呀,别让人太操心,其实父母的心愿都很简单,不要你多大本事,那些不过锦上添花,最希望的,不过人生在世,平安二字。”
宋晚致呆在那里,心底泛起些微的酸涩之意,只能低着头,对着昭后道:“您也是。”
昭后叹息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朝着前方走去。
孤孤单单的一个影子,落在那青石板上,孑然一身。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晚致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昭后的外面转了转,她依旧按着平日的作息,宋晚致潜进去,走到她的床前。
小的时候昭后想要抱着她睡,便被昭帝不放心的嘱咐:“你去抱阿晚睡觉,也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你平日里都还要人抱着呢,常常睡得半边身子都在外面。”
宋晚致垂眸一看,就看见昭后果然睡得半边身子都在被子那面,一时之间,却又生出些微的恍惚,眼底终究有了些微的泪意,为那些时光离去而生出一些怅然和无可奈何。
她伸出手,替昭后理了理被子,手离开的时候听见昭后咕哝了一声,喊的却是昭帝的名字,顿时心底又涌出无数的滋味,然而到了最后也只是收回了手,站了一会儿,转身而去。
外面月明星稀,夜里已经有蝉在鸣叫,不知不觉,六月将尽,七月流火。
宋晚致低头,看见黑暗中一个小东西站在那里,一双古井不波的狐狸眼看着她。
宋晚致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
“你在等我吗?谢谢。”
人有时候总会生出莫名的孤独感,然而,却总有陪伴。
――
宋晚致常常会抬起自己的手指,大概是那所谓的“龙之精血”的作用,即便是苏梦忱不在身边,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是一种鲜明而温暖的印记。
于是,等待和思念也显得不那么难熬,大概是知道有个人在远方,从未丢失,心心念念,却不必沉沦。
而七八月的时光被夹在苏梦忱寄来的书信里寄来,那些经年的客路也显得异样的温柔。
有时候写的是路中所见的人事,有时候写的是夕阳下的一缕薄光,而有时候青鸟衔来的,不是信笺,而是一枝将要枯萎的花,更有的时候,落到她手上的,不过是一片雪白的宣纸上那翩若惊鸿的两个字――晚致。
晚致。晚致。晚致。
似乎辗转流离间,也能感受到这两个字从男子的口里吐出,如捻破刹那的春息,于咫尺间化为一朵花,在心间慢慢的绽放。
于是见着这些字也会缓缓的溢出微微笑来。
不必去过问他办的事情怎么样,因为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只是让自己走过的路途不必后悔罢了。
而呆在昭后的身边,对她而言,不过是日常的琐事,整个国家都以一种既定的轨道慢慢的向前,而除了那些关于国家政务之外的事情外,昭后会拉着她去看日出,她说她不看日落,只看日出,有时候会和她一起下一盘棋,昭后的棋艺一般,只是走得心态平和,一子落下满盘皆输却也只淡淡笑着掠过,而更有的时候,她会握住她的手,嘱咐她穿好衣服,睡好觉,吃好东西。
那个时候,她看向宋晚致的目光,宛如一个母亲。
就像当初她落入神殿的寒渊里冻得三天三夜不醒来,她在床前握住她的手,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一滴滴滚烫的打在她的手腕上,热烙至今。
以前觉得和昭后的相处不多,但是现在想来,却突然间发现,那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再回首,却似乎成了记忆里最让人难以割舍的部分。
――
九月来临的时候,昭后拿着走着沉沉不语,宋晚致替昭后端上一口一杯苦茶,轻轻的放到她面前。
“出了什么事儿?”宋晚致开口问道。
昭后站了起来,然后将奏折扔在了桌案上。
宋晚致垂眸一看,却是有关昭国的军队,昭国因为有耶河为屏障,外面的地方无法进行侵略,所以近三百年来,昭国根本没有大型的战事。
但是在昭国之外,毕竟还有许多小族,他们各自为政,却也依附昭国,只需要每年给昭国献上供奉就可以。而现在事情却颇为不太平,因为在昭国西北,有两个小族不知道用什么笼络了驻守的一处军队,竟然在开始在偏僻处不断的开辟自己的版图,这显然有国中国的心思。
任何一个有作为的执政者,都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昭后看着宋晚致,开口道:“这件事,现在还需要你去一趟,拿着圣旨去,能不动武,还是不要动武的好。”
宋晚致微笑道:“游思知道了。”
昭后拿了旁边搁着的一个茶壶,然后替宋晚致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路上,注意身体。”
宋晚致双手接过,微微一笑,看着那一杯清茶,最终还是喝入口中。
她转身,略微走了几步,便被昭后叫住:“过来,孩子。”
宋晚致停下,然后回头,走了过去。
昭后站在石阶上,拔下自己发上的乌木簪子,然后将宋晚致发上的那根玉簪收了起来,接着将她的发挽了起来,用自己的这支乌木簪子挽住。
“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了,记住,赶在年底回来,年底有千秋宴,那是昭国最热闹的时候。”
宋晚致微笑着点了点头。
昭后摸了摸她的发:“去吧。”
宋晚致对着她弯了弯腰,接着,拿着圣旨,向着外面走去。
少女的背影在昭后的面前渐渐的远离,她看着她,注目着她离开,抬起手来,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女那柔软的发。
依稀如旧时。
然而,她最终只是背负着手,然后站在了那里,站在这空荡荡的皇宫里,看着自己的曾经伴随着宋晚致的离开而彻底的消失不见。
悲欢离合,人之常情。
生老病死,人之所欲。
还是,不要看透的好呀。
――
神殿里,青烟袅袅,山峰穿插而出,小亭独立。
有人站在那里。
“你觉得,她会死吗?”
“这要看,昭后会不会动手了。”
“她呀,她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你可别忘了,当初,若非她的儿子,宋晚致这条命,恐怕早就不在了。”
“是呀,谁能想到,那样一个皇后,竟然能亲手将自己的夫君害死,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管,而养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更是被她逼得走投无路,受着那般的折磨。若非尊上出手,恐怕,坟上的青草都不知道长了好几尺。”
“这真的是个厉害的女人呀。”
“是的,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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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以前看了不觉得如何的东西,如今再看,却又有另外的感觉~
比如红楼,小时候拿言情小说看,后来当百科全书看,以前喜欢葬花吟,现在却喜欢前面的那“陋室空堂”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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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票票~其实最近心情实在太缓了,缓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写下面那些紧张的~嗯,阿吹努力调整~
时间不稳定,自己都知道是致命伤~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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