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的情愫不过片刻,王珠的容貌又是恢复了淡然了。
王珠淡淡说道:“来人,将她给杀了了。”
她退后了一步,侍卫纷纷涌上前。
锦城公主眼底顿时流转了几许狠戾之色,她身为杀手,却也是绝不会轻易罢休。
她提剑向前,忽而小腹一凉。
只见林墨初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狠狠刺入了锦城公主的小腹之中。
那匕首刺得极深,一团团的血晕顿时这样子的渲染开了,显得是触目惊心。
锦城公主眼中流转了惊讶、伤心、恼恨、自怜。
种种的情愫一下子从锦城公主的眼睛里面涌了出来。
她一双眸子忽而流转了狠戾暴戾之气。
手中剑锋一挥,便是比上了林墨初的咽喉,想要刺下去。
可眼瞧着林墨初那张俊俏的脸蛋,却也是终于软下了心肠。
唉,无论林墨初对她多无情,她也是无法对林墨初狠下心肠的。
锦城公主狠狠的抓紧了林墨初的衣衫,蓦然手一滑,身子倾斜。
林墨初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了锦城公主的娇躯。
锦城公主脸蛋靠近了林墨初,唇瓣靠近耳垂,轻轻的颤抖唇瓣,悄悄说道:“阿,阿初,你原谅我了吧。”
这么些年,她一直都很后悔的。
她胸口插了一柄剑,血咕咕的往外头冒,眼看着就是活不成了。
林墨初的脸蛋,却也是出奇的苍白。
王珠轻拢了眉头,忽而一挥手,这些宫中的禁卫却也是宛如潮水一般轻轻的退开。
王珠也是随之离去。
这偌大的梅花园中,却也是只剩下林墨初和锦城公主。
林墨初手中捏着匕首,他死死的抓住了匕首柄,上面染满了鲜血。他眸子隐隐有些空洞,一双眸子之中映衬着锦城公主的影子,却也又好似什么都没瞧。
锦城公主内心之中充满了苦涩:“阿初,可怜的阿初,我,我是不会怪你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是迫不得已,你实在是太害怕了。从小到底,别人都欺负你。”
这样子说着,锦城公主唇角却也是顿时咳出了点点的鲜血,嫣红扎目,触目惊心。
锦城公主颤声说道:“我,我若不是前朝公主,我,我也想平平安安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是,便是只做你身边的小丫鬟,我,我也是欢欢喜喜的。可是,可是我,我不能啊。我是公主,不能够任性的。”
她泪水顺着眼角滴落,没入了地面,华彩一瞬。
锦城公主伸出了手,去抚摸林墨初的脸颊。
然而林墨初面颊轻轻一侧,却也是任由锦城公主落了个空。
“你总是不肯原谅我,因为我杀了你娘,可我不能让她阻止你的前程。”
锦城公主说话又快又急,蓦然重重的喘了两口气。
她的鲜血染满了衣衫,一双眼睛也隐隐有些涣散:“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识,你十四,我十三。我给你采菱角,摘莲蓬,拨了莲子给你吃。阿初,你记得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你那时候对我笑了笑,我就一生一世喜欢你。你骗我也好,利用我也好,我都,都欢欢喜喜,心甘,情愿的。我,我给你唱曲子,你最喜欢听我唱曲子了,说我,说我嗓子真好听。”
不待林墨初回答,锦城公主不觉哑着嗓子唱曲儿:“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那歌声自然绝不复当年的圆润甜美,反而十分呕哑难听。
唱到了这儿,锦城公主头一歪,便是轻柔的倒入了林墨初的怀中。
她没再说话了,也是杀不了人了。
这个满手血腥的前朝公主,就在这雪中咽下去了最后一口气。
自始至终,林墨初却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任由雪花飞舞,沾染在了他面颊和眉毛之色。
旋即林墨初放下了锦城公主,拍去了身上的雪花。
他退后一步,却险些摔了一跤。
蓦然却捏过头去,狠狠的抓住了胸口的衣衫。
无论如何,锦城公主也是最爱他的人之一。
可这个最爱他的人,却也是弄死了另外一个最爱他的人。
林墨初任由那雪花落在了自己的唇角,凉丝丝的,似让舌头也是不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凉意。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瞧见锦城公主时候的场景,她做江南渔女的打扮,皮肤微黑,却十分俏丽。那些贵族的女郎个个肌肤雪白,胜过牛奶,可锦城公主却是黑里俏。
她在阳光之下,微微一笑,十分明润灿烂,令江南的春色也是为之失色。
那时候自己冰冷心肝,满腔算计,却瞧着锦城公主的笑容,顿时呆住了。
那个江南的俏女郎,坐在乌船上,戴着竹斗笠,随手采着湖中的菱角,不觉婉转清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啊”
“鱼戏莲叶北”
阿采阿采,倘若你真只是江采,说不定,说不定
林墨初这样子假设着,痴痴的想着。
而他手指头,却也是忽而一根根的松开。
倘若京城公主当真只是江采,他仍然与她绝不可能。
只因为,只因为他一生之中追逐权力,是绝不会为了一个渔家女停住脚步的。
这天上的雪下得很大,也没一阵子锦城公主身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霜雪。
林墨初嗓音却也是不觉微微有些干哑:“你我俱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今天死的是你,也许明天就是我。可是我跟你绝不相同的就是,你会后悔,而我是绝不会后悔的。就算你如今,死在我跟前,我也,绝不后悔。”
说到了这儿林墨初头也不回,顿时也是转身离去。
他一双眸子流转了灼灼的光华,野心的光华,无比的坚定,无比的锋锐。
雪花轻柔的落下,锦城公主身躯之上很快就覆盖了一层白雪,过了一阵子,那身躯便是被雪花埋得瞧不见了。
这个满手染满鲜血的前朝屠夫,她的情郎离她而去,决绝而走,再没有回头去看她一眼。
王珠回到了大夏的皇宫,她听到了消息,不觉一愕。
及到陈后房间,王珠足步一顿,微微有些迟疑。
她听到了木鱼的敲打声音,一下一下的,咚咚咚的响。
等她推开了门,就看到了陈后。
陈后剃去了三千烦恼丝,褪去了一身华翠,换上了女尼的衣衫。
瞧到了陈后这个样子,王珠顿时眼眶发酸,泪水盈盈。
王珠言语不觉有些沙哑:“母后,又何必如此呢?”
陈后摇摇头,招手让王珠向前:“小九,如今你父皇死了,我只想一辈子在佛前吃斋念佛,只盼望死者往生,活人能够安乐。小九,我会每天为了你念佛的,为你祈福。这样子一来,会让我心里快活。”
王珠不觉哭泣:“可是母后,你怎么能吃这样子的苦呢?”
陈后却也是摇摇头:“我原本也出身不高,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也享了许多福气了。我便是出家为尼,也自然待在皇家庵堂,哪里会受苦?”
陈后眼底浮起了坚决的光芒,王珠知晓自己劝服不了陈后。
她蓦然伏在了陈后的膝盖之上哭泣,心里隐隐觉得,陈后这样子做是因为夏熙帝死了。
“母后,母后,是不是父皇死了,故而你这样子做。”
陈后容色微微有些恍惚:“我只记得很多很多年前,他牵着白马,来到了兖州的陈家。我知道他要求娶的不是我,心里却不觉在想,若能做他妻子可真好。不知怎么了,最后还是如愿以偿了。”
说到了这儿,陈后眼眶微微发红,不觉有些湿润了。
“可是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小九,这尘世间的种种孽缘纠缠,都是孽,都是债,如梦似幻,人人耽溺其中,不能解脱。如今贫尼法号寂空,再不是什么大夏的皇后。”
她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王珠的头顶,微凉而温柔。
三日之后,太子王曦登基为帝,是为夏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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